老太太沉着脸,没说话。
她这一生专横惯了,前后都有南老先生护着,哪怕儿孙再怨,也不得不接受。
Louries 大夫是南老先生生前专门培养的人,目的就是在他离开后,能够照顾到南老太太。
不仅仅是医生,各行各业只要触及到她的,南老先生都沾了手。
目的都是为她。
所以世间才会感叹南老先生待她真的极好。
可是啊,她不爱他。
她爱的人娶了她恨的人,他们一生幸福,儿孙满堂,而她孤寂一生。
她至今还在怨南老先生。
用这个家画作牢笼来困住她的一生。
她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他撇下她长逝。
她的女儿也在最美的年纪撒手人寰,儿子带着妻儿远远离家。
而她守着这个空空的宅子是为了什么呢?
念想吧……
她没有家,这里就是她的家。
人老了,就该归根了。
她没再搭理她的孙子,拄着拐杖缓缓离开。
她一生都在怨南家,怨南家的人。
也怨跟他又血缘关系的南家儿孙。
只是这苍天何其残忍。
……
安浅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见的人,是她自己。
她做了一件又一件她不曾记得的事。
小时候其实辰川没有这么喜欢她的,多数都是她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哥哥,有时候喊四五次,他才愿意搭理自己。
可是后来为什么这么疼她呢?
后来啊……
那时浅浅不过两岁左右,走路仍是一摇一摆跌跌撞撞的样子。
安承耀和周瑶去了一趟爷爷奶奶家,家中只剩兄妹俩人。
浅浅饿极了,抱着奶瓶跌跌撞撞地去敲哥哥的房门。
哥哥那时应该是生病了,捂着肚子难受得很。
他烦躁地打开门,见那个令人讨厌不起来的继妹抱着奶瓶可怜巴巴地坐在门口,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他的心蓦地一软。
那个时候他阑尾炎发作,疼得厉害,却死撑着不告诉安承耀,自己一个人忍了好一阵子。
他实在忍不了了,开着门不再管浅浅,回到床上躺着,捂着腹部,怎么也睡不着。
那时的小小孩哪有什么医学常识,疼得要死,以为自己要死了,根本就没想过要打120。
浅浅跌跌撞撞地进来,也不闹腾,挨着哥哥,脑袋蹭着他的胸膛,然后用手替他揉肚子。
浅浅长牙慢,说话也慢。
那时她吐出几个字,一声一声安慰哥哥。
“哥哥不疼……浅浅揉揉……”
他的心都化了。
这么乖的小妹妹,就该捧在手心里宠着,他怎么还舍得怨她不理她呢?
舍不得的。
可他实在疼得厉害,没有力气去安抚她。
小姑娘也懂事,乖乖巧巧地替他揉肚子,不哭不闹。
安辰川没了意识之后,她也觉察出来了,一个人爬下床,鞋也不穿,想起妈妈的话,要去找住在前两栋的蒋叔叔。
那时是冬天,K市最爱下早雪。
安辰川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也不知要给小姑娘多穿几件衣服。
小姑娘没穿鞋,衣着单薄地跑出去,按着她的记忆去蒋叔叔家。
院里的小朋友都没出门,只有她一个人抱着奶瓶走在路上,可怜兮兮,却又坚韧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