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北辰远远看见辛齐齐独自一人,按了按喇叭,示意她回头。
辛齐齐回过头,呆呆站着。
师北辰停下车,探出头:“我送你回去。”
辛齐齐却并不回答师北辰的话:“你也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她的语气却是肯定语气。
“我,”师北辰在整理组织语言,“你不舒服吗?”
辛齐齐深深吸了口气,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认识一个男人,在我尚且不懂事的时候,他给我很多快乐,也带给我很多伤害,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分别了,后来我醒了,别人告诉我,那是一个梦。”
“别难过。”师北辰安慰道,“就算是梦,也拥有曾经美好的回忆。”
“可是奇怪的是,”辛齐齐的笑有些苦涩,“我却只记得痛苦的回忆。”
“那就放下吧。”师北辰说,“与其痛苦,不如就此放下。”
辛齐齐沉默了良久,突然微笑:“你能陪我一个晚上吗?”
师北辰点点头:“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她好久没来了,最后一次,还是李绘研来接她的那次,不知道为什么,她蹲在海边,听着海潮声,雨下得有些大,本以为雨不会大,可是一路上过来,雨反而越来越大。
“要回去吗?”师北辰帮忙撑着伞站着,辛齐齐蹲在沙滩上,神情显得落寞,可眉宇之间,明明是宁静的。
是的,应该是伤心的事情,可辛齐齐此刻的表情,明明那么安详,安静到这世间,似乎都停止了。
辛齐齐站起来,拍拍手上残留的沙子,对师北辰说道:“送我回去吧。”
师北辰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辛齐齐有什么不妥,她似乎不再像在李家的时候一样燥怒伤感了,反倒显得豁达起来,让师北辰有些惊讶。
一路上,辛齐齐不再说话,直到下了车,才回过头,说道:“师北辰,谢谢你。”
“不用谢,要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路上小心。”
。。。
师北辰心里总觉得有块石头一样堵着,至于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半路上,大概是不小心,险些撞了过马路的野猫,师北辰一个急刹车,一下子反应过来,辛齐齐不对劲,她一定有事!
师北辰一个灵光,立马转弯,开回过来的路。
一路上畅通无阻,师北辰开到楼下,连忙下了车,他明明不知道辛齐齐住在几楼,直觉却带他走到了三楼。
他轻轻敲了敲门:“辛齐齐,你睡了么?”
没有声音。
他又喊:“辛齐齐?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依旧没有人回答,楼道里响起空荡荡的回音。
“辛齐齐?你不开门的话,我闯进来了!”师北辰的声音渐渐变大,他有些自责,早就应该看出辛齐齐的不对劲了。
师北辰一脚将门踢开来,没有辛齐齐的任何影子,师北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在浴室看到了辛齐齐。
她坐在浴缸旁,背靠着,满地的鲜血,刺眼而鲜红,她的眼睛微微张着,似乎又是闭上的,水果刀被扔在一旁,头发凌乱地搭在肩上,湿润的,苍白的脸色如同一张纸一般。
师北辰大惊,连忙抱起辛齐齐:“齐齐?”
辛齐齐似乎有了反应,她身体动了动,眼睛张开来,看到师北辰焦急的脸,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展现,第一次遇见,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伤害,第一次的生离死别。
可是,她终究觉得愧疚,她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从来没想过自杀,她有想过,如果这辈子从来没有师北辰这个人出现过,她会不会有另一个人生,她会有一个爱她的丈夫,有一个可爱活泼的孩子,家庭里也会出现一些矛盾,但总会解决,他们打打闹闹,平平淡淡过完这个人生。她偏偏遇见了这个男人,这个叫师北辰的男人,她为他困惑,为他伤心,为他焦虑,他们的爱情轰轰烈烈,结局却又凄惨,寂寥,孤独。
她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尽管这个男人不认识她,尽管她会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尽管一切以悲惨作为结局。可是,可是她曾经认真爱过,曾经的她快乐过,伤心过,胆怯过,却是真实的,实在的。
“齐齐,你醒醒,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的那个故事。”师北辰看着辛齐齐慢慢失去知觉和意识,脑中一下子闪现出过往,他们的相遇,他们的故事,他们的过往种种,突然,所有的这些都一下子涌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越发清晰。
“齐齐,齐齐,”师北辰碰上辛齐齐的苍白的脸,“你给我醒过来!”
那日,阿康责怪晓彤擅自抹去别人的记忆,让辛齐齐痛苦万分。晓彤说,师北辰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恢复记忆,那就是以死唤醒。
医生从急救室出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病人生死天命,我们无力回天,还请节哀。”
李绘研在辛齐齐的最后一段时间,都陪在辛齐齐的身边,她静静地说道:“齐齐活着太累,她现在,反倒终于解脱了。”
师北辰未说一句话,他默默走进病房,掀开白布,看着辛齐齐心满意足的如同睡颜一般,他摸着辛齐齐的额头,说道:“齐齐,你跟我说过一个故事,你认识一个男人,你们快乐过,忧伤过,生离死别了,别人告诉你,那是一个梦。。。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对那个男人来说,才是真正的美梦,只是,他领悟得太晚。”
辛齐齐的葬礼是由最亲近的李绘研和李绘洋一手操办的,那张遗照,李绘研还记得,她们还是大学生的时候,那日,辛齐齐和李绘研一同去了海边烧烤,他们一伙人一起唱歌,一起谈天,甚是热闹的场景。
照片里的辛齐齐笑得很天真,很灿烂,无忧无虑。
李绘研看着遗像,说:“齐齐,你看,我都找你说的一一做了。”
她是整理辛齐齐遗物的时候,看到了辛齐齐给她的遗书:
绘研:
对不起,请让我再说一声对不起。我要谢谢你,我这一辈子,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可是,我活得太累了,当所有人都质疑我,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我开始害怕了,最后的这段时间,我停止了苏医生给我服用的药物,如果师北辰是我的幻觉,是我的梦境,我反倒希望一直在梦里,不愿醒过来。
绘研,你会不会说我很傻?我要告诉你,我离开这人世,没有一丝遗憾,仅有的遗憾,可能是没有能看着你和穆遥步入婚姻殿堂,我要告诉你,穆遥是个好男人,希望你幸福快乐。绘研,不要哭,不要掉眼泪。我还得麻烦你,帮我把葬礼办了,墓地我已经买好了,希望把我的骨灰葬在我弟弟和爸爸妈妈的旁边,活着我没有尽孝,死后,我一定要天天陪伴在他们身边。
遗像就用我们去海边你给我拍的照片,那张照片我很喜欢,真的。
绘研,你一定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生活。有喜欢的人,就好好把握住。
齐齐
李绘研看到辛齐齐写的日期,明明是辛齐齐自杀的前一天就写好的。
她叹了口气,她居然没有发现,辛齐齐早已经有了打算。
肖扬也来了,带着他美丽的新婚妻子,作为辛齐齐的上司,辛齐齐是他的得意门生,他是一定要来的。
他独自一人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李绘洋,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李绘洋发话了:“过得好吗?”
“过的很好,她很贤惠。”肖扬回答。
“那就好。”李绘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你妻子在找你。”
肖扬便匆匆离开了。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等到李绘洋身体康复回到公司的时候,才发现肖扬早已经离职了,听闻是和妻子定居法国了。
李绘研和穆遥很快便进入了结婚殿堂,一时之间倒是轰动全城,媒体都在挖掘这两个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又为什么在经过6个月之后便闪婚了,是奉子成婚?还是有所隐情。
只有李绘研自己知道,辛齐齐用一生演绎的,都在告诉她,如果爱上了,就不要放手。
时间飞逝,师北辰在这座城市定居下来,再也不想离开,他总觉得,辛齐齐便在他左右,陪伴着他,他一直都这样想的。
晓彤说,真是无药可救。
晓彤和阿康结婚的时候,师北辰回了一趟北极,他们是在北极举行的婚礼,狮族好多年都没有欢庆过什么,反倒是晓彤和阿康的婚礼,让整个狮族都充满了喜气。
“哎,等等。”一个女孩子兴冲冲的声音,让整个车厢的人都好奇地回过了头。
车票员问:“车票呢?怎么迟到了?”
“在这里。”女孩子递给车票员,“我刚刚在找车票,忘了放在哪里了。”
“快进去找座位吧。”车票员催促。
女孩子找到位子,看到里坐的人正低着头写着什么,便问道:“你好,我叫齐齐,马上要去上大学了,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你呢?你要去干什么?”
师北辰此刻才抬起头,看到这个容貌神态极像辛齐齐的女孩子,问道:“你叫什么?”
“我说啦,我叫齐齐,姓齐,名齐,你呢,你叫什么?”
“哎,你怎么哭啦?别掉眼泪啦!”齐齐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在听到她的回答的时候,眼眶中一下子便溢满了泪水,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哭起来,也可以这么好看,她似乎脑子短路了,不由脱口而出,“你怎么哭都这么好看。。。”
这个男人反倒笑了:“你好,我叫师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