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无双红着脸说道,“不用您赶,无双明日就走。”
“好,不送了,”赵子妍笑着说道。本来撵都撵不走的,这下突然说要自己走,赵子妍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允许呢。
这下好了,这个麻烦终于要走了。
于是,段世明与赵子妍相携回了朝阳苑,在路上,赵子妍淡淡地似是喃喃自语,似是警告地说,“她走了,我可不想再听到什么世子爷出手相助的风言风语,哪怕她以后沦落风尘。”
段世明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不会什么,不会乱好心,还是不会再与崔无双牵扯不清?赵子妍没有问,夫妻之间,总得留下点信任。
果然,崔无双第二日一大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告别了段王府,赵子妍听着下人们来报的时候,正在用早膳,只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就没有再问崔无双的任何事。
崔无双花朵一般的人,刻意打扮得很是低调,出了段王府,便直奔秋哥儿的住处而去,秋哥儿是奶娘的儿子,崔无双打听着七拐八绕地到了秋哥儿的住处,推开破败的院门,院子里只三个字能形容,脏乱差,到处遍布着散发着腐败气味的菜叶子等,屋里没人,秋哥儿不知哪去了,桌子上也摆着好久没有刷过的碗筷,崔无双忍着恶心,捏着兰花指将碗筷挪到一边放着。
地面上也脏得叫人下不去脚,每每,崔无双闪过要离去的念头却都坚持下来,她一个妙龄女子,身上就算揣着这几百两银子也是不安全的,在这个世界上,目前她唯一能够亲近的人就是秋哥儿了。
崔无双想着,秋哥儿就算看在奶娘的面子上也会善待自己,有秋哥儿帮着她守着这些银子,应该会很安全。
只是,崔无双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饿着肚子在黑暗里,不知道蜡烛在哪,阴森森的屋子完全没有段王府宽敞明亮,况且天气又冷。一整日没吃饭的崔无双后悔不已,还不如不意气用事,就算老死在段王府,也比在这里要好太多太多了。
终于,在崔无双就要坚持不住寒冷的时候,秋哥儿回来了,月夜中,秋哥儿隐约看到黑咕隆咚的屋子里一抹纤细的身影,穿着白色的裙衫,“谁?”秋哥儿满不在乎地问,自己穷得叮当响,自然没有小偷会光顾他这里,更何况,有哪个小偷偷完了还不走等着主人回来的。
“秋哥儿,我是无双呀,”听到秋哥儿的声音无双很激动,等了一日,终于见到亲人了。
秋哥儿纳闷地问“无双?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段王府住得好好的吗?”
崔无双又坐下来,低落地说“我不在王府了,我出来了,没地方去,只能投奔你了。”没多久,秋哥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边掏出一个煤油灯,点上了,屋子里瞬间有了弱弱的光亮。
秋哥儿这才看清楚无双的长相,多日不见,无双好像更水灵了,小脸也被冻得通红,秋哥儿笑着说道,“无双,你出落得越来越好了呀,”
无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问道“对了,我差人给你捎来的银子,你收到没?”
“收到了收到了,不过又花没了,”秋哥儿有些不耐烦地说。提银子,难道现在是来找他要账的吗?
崔无双不可思议地问,“怎么花那么快,那些可是我帮你攒着娶媳妇的银子,你早晚要成家,给我找个嫂子的不是?”
“哎呀,这不用你操心,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你别管这事。”找媳妇呢,自己有时候还吃不饱呢,找媳妇做什么,白白添了一副碗筷。
无双不再谈这个话题,没多久,肚子便咕噜咕噜叫起来,无双羞涩地说“我早上就从王府出来了,还没吃过东西,”一想到吃,无双觉得自己饿得快要不行了。
秋哥儿叹口气,“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找媳妇就得伺候着吃饭,多麻烦。”崔无双不敢搭腔,现在她只想着赶紧填饱肚子,再不想其他。
秋哥儿起身走到炉子跟前,用火折子将柴火点着了,熏得满屋子都是烟,呛得崔无双一个劲儿的咳嗽,秋哥儿埋怨道“你说你不好好地待在王府,你出来干什么,这种日子你过得了吗?”
秋哥儿没说出口的是,在段王府,还能隔三差五地给他送点银子花,这出来了,上哪里弄那么多银子去。
崔无双赌气说道“我就不信,我离了段王府不能生活了,那时候我跟奶娘卖画,不是也能养活我们俩的吗?”
秋哥儿嗤笑道:“那时候你们才挣几个银子,刚够吃饭的吧,还叫人家惦记上了,要不是世子爷,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早不知道给人家当几房姨太太去了。”
崔无双被秋哥儿说得无地自容,没多久,秋哥儿做了些糊糊给崔无双端上来,“呐,喝吧,这时间太晚了,街上连卖包子的都没了,你凑合着喝点吧。”
崔无双看着破碗装着的糊糊,心里一阵酸涩,她跟奶娘最艰难的时候俩人都没有落魄到这样,现在却只能喝这些个东西了。
“行了,趁着热喝,大小姐,别嫌了,有的喝就不错了,前两****都断粮了。”秋哥儿安慰地说道。
“你现在做些什么营生呢,”崔无双看着这东西,咽都咽不下去,索性将碗放在一边与秋哥儿说话。
秋哥儿敷衍地说“也没干什么,就是看看大街上有没有人需要零工的,有要的就干,没要的就不干,就歇着。”崔无双点点头,怪不得吃不上饭,秋哥儿日子过得真的是很艰难呀。
秋哥儿看着红润的崔无双,安慰地说到“不过你放心,但凡有我一口饭吃,我就有半口给你,你既然出了王府,就安心住下吧,好在娘以前的屋子没人住,你便住在那吧,那里还干净些。”
崔无双无奈地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不过秋哥儿你放心,我这里还有些银子,能撑些日子的,省着点花不成问题。”黑暗中,秋哥儿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就知道这小丫头有银子,果然没猜错,只是,秋哥儿还假意说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靠你养活呢,不行不行。”
崔无双当了真,执意说道“咱们两个都是被奶娘养大的,你便是我的哥哥,我的都是你的,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秋哥儿心中暗自欢喜,赶紧问道“怎么不吃?”
无双说“吃不下去,”
“那好,哥儿明日给你买包子吃,要不今晚上你就先饿着?”
崔无双无奈地说“只能如此了。”秋哥儿也不嫌弃,拿起碗来,便将糊糊倒进他的嘴巴里吃得津津有味。
崔无双暗自发誓,她该让秋哥儿过得好些,奶娘走了,这世界上奶娘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个儿子。
“行了行了,你要不快去娘那屋子里休息去吧。”秋哥儿催着无双,这都快半夜了,他困得要死,实在不是陪着她说话的好时候。
无双点点头,秋哥儿于是领着无双去了奶娘生前偶尔回来的时候睡觉的屋子。
屋子里收拾得还算齐整,只是有些灰尘,显然,从奶娘死了以后就没人打扫过。崔无双看着奶娘用过的东西,心里一阵思念。忍不住又落下泪来。秋哥儿赶紧劝着“行了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好好活着就是对娘最大的安慰。”无双没想到秋哥儿还挺会安慰人,连连点头。
这一日,在富有与贫穷的巨大落差之间,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