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3、4月之间,星城会刮起一阵风,这阵在所有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头上呼啸而过,风的方向直接指向未来的鸿途,源头来自于脑神科所,风的名字是前面挂上“星城神经科学”前缀的“优秀毕业生”,谁有幸获得,谁就有可能成为神科所的重点培养对象。那里积聚着神经科学界的精英,踏入它的门槛意味着踏入了光明的前程。那栋大楼是星城最宏伟的建筑,当初政府就是将其视为星城的标志来建设的,他们希望将星城打造成神经科学之城,因为神经系统是人体的统领系统,支配者人体的一切活动,他们认为神经科学是科学之科学。
“星城优秀毕业生”每年会有十位,其中有七位完全是由评审团独立审查挑选产生的,他们有严格的评选程序:评选组有六名成员组成,包括一名研究所顶尖科学家(一定是神经科学界权威的),一名研究所高层领导(星城政府直接任命,也是星城政府高层),一名星城大学高层,一名出色的社会科学教授,一名心理学大腕,一名青少委高层,还有一名学生代表,具体名单对外保密,每年不同。
其实早在一年前评选组就从青少年委员会和星城大学调档,研究他们的综合素质:道德品质、科研能力、社会素养、心理修为、社交能力,另外还要加上创新创业能力,具有创新创业能力将成为神科所未来的一名重要管理者候补。
可申请的名额只有三个,纵然这样,依然有众多即将毕业的莘莘学子争先恐后的填着申请表,这些报名的学生都抱着侥幸的心理,试一试又有何妨,万一呢?(而“万一”这个词时常是在高空高昂着头颅的统治者)。
当他们还在边说着“我不可能入选”,边打印着申请表的时候,星空依然在网吧的露天区喝咖啡,随意玩玩网游,虽只是随意也几乎没有被打败过,因为有失败迹象时他就全身而退了;信心头顶,星家的事盘成一团乱麻吊着维亚悬在那里转呀转的,不过目前阶段她不得不抽出时间来先忙毕业;冷秋除了准备毕业外把精力花在了睁着眼发呆上;上官飞紧随俩女身后,另外也每周都去跆拳道馆;忻州和在忙什么没人知晓。
预定名单很快公布,信心理所当然包括在内,但星空学习成绩不算优秀,还是留级生,出人意料的出现在名单中。
“一定是内定,你成绩那么好怎么都没你呢?”有同学议论。
“虽然这种情况目前很普遍,但这个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看这个成善真,听说他家是开公司的。”
“说这些也没用,谁也搞不清这背后的关系。”
“尤其是星空,就那个像得了面瘫的帅哥。”
“据说他也是蛮有能力的,留级是有原因的。”
“要说这个能力,在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没能力怎么混呀?”
“那怎么办?努力呗。”
“同样的教学条件,同样的老师,同样的努力程度,人家天分就比你好,人家有能力就是有能力,能说会道也是一种能力,家境好说明人家基因好,这是没办法的事。”
“说的有道理,优胜略汰这是自然法则,人也不例外。
“我听你们这么一说,怎么觉着这么悲观呢?”
“也别太悲观了,单位好,压力也大,你不知道他们都是怎样的拼命三郎,早七点到,晚十二点回这是太平常不过了。”
“是啊,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好吧,只能这么想了。”
星星网吧,侧院内,桃花盛开,有一两朵落在桃树下刚刚泛绿的嫩草地上。
星空双腿搭在石桌上以非常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忻州和走进来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
“想什么呢?”
“人生。”
“哦,想到了什么?“
“你看桃花开了。”
“嗯,开了。”
“能听到花落的声音吗?”
忻州和一脸诧异,然后仔细听了听,“没有,莫非你听到了?”
“它们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忻州和呆若木鸡,平时不交流是不交流,这金口一开,跟散文似的,文字优美的不懂含义,呆了片刻,说道:“咱玩网游的非得这么文艺,很**诶?”
“你说桃花的妈是谁?”
忻州和干脆闭上眼睛不说话。
...
“是桃树,它们盛开期仅有几天时间,可它们一直在母亲的怀抱里,即使落了也落在母亲身边。”
忻州和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向慢条斯理说话的星空,他闭着眼睛,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我刚才看着这桃树还真悟出点道理来。”星空说。
“洗耳恭听。”
“一棵树一辈子很长,它们生在哪里,就长在哪里,也死在那里。”
“嗯嗯。”
“虽然它们除了脚下的土地哪也没去过,但它们却拥有着全世界,阳光、雨露、风雪、虫吟、鸟鸣。”
忻州和双腿一横,往那儿一倒,直接死过去了。被这位平时无比**的2B青年如何摇身一变成为一活脱脱的文艺青年憋死的。
“任何动物都有天敌,蟋蟀的天敌是公鸡,公鸡的天敌是老鹰,老鹰的天敌是...老鹰的天敌是什么?”
“我死了”。
“哦,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我是一棵树。”
“星空。”忻州和轻轻叫道,紧缩的额头突然渗出一层汗珠。
“嗯。”星空答应一声。
“看着我。”
星空转头看向他。
半晌,忻州和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像在认真阅读电脑屏幕上一系列复杂却暗藏玄机的实验数据。
“你不说,那我说了,我觉得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生物,它们不用担心被天敌伤害,不会去伤害谁,他们几乎不消耗能源,却还提供很多的能量,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思想,它们的世界里也就没有烦恼、背叛和伤痛。”
也顾不上什么文不文艺了,他直直腰,坐起来,严肃的说道:“星空,是这样啊,树,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它们也在被其它生物侵犯者,比如说,知了就吸食树的汁液,它们也会受到同类的侵害,比如寄生树就要靠从同类那里吸取养分才能存活。再说大自然,任何生物都是大自然精心细选的产物,人类也不例外,而且人类是大自然选出的管理者,这么多物种,为什么单单选人,就因为人类会思考,懂得反思。”
星空微微笑笑,作势要掏出手机。
“你干嘛?”
“我给冷秋打电话,她听到这番话一定很激动。”
“行,我来跟你说正事。”
“什么正事啊?”星空想了想,这家伙有过正事吗?
“接下来的面试,你好好准备准备。”
“什么面试?”
“星城优秀毕业生,很不幸,你成功入围了。”
“哦。”
忻州和快哭了,多少人为这一殊荣搞得头破血流,最后尊严和自信碎一地呀。
“就像人体一样,大自然有着一套精密而细致的调节机制,而人类扰乱了这种机制。
忻州和一头栽下,又一次昏死过去。
星空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其实人也有天敌,那就是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