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内,聚光灯打在演员身上,他们更加光芒四射。站在灯光外的冷伊人抱着双臂,指点着台上演员、道具的位置分布,演员的感情表达和姿态,显得智慧而干练。
上官雨走到她身边,耳语告诉她有人找。冷伊人回头,阴暗的灯光下出现一个安静的身影,步履从容,脚下踏着和谐的节奏走过来。当身影进入光线射程范围内可以被识别时,冷伊人看到一张恬淡的脸,她感到一阵惊喜,一度以为是幻觉,惊喜之余又不知所错。回来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端详十五年没见的儿子的脸,以前虽有过一次碰面,但那时并不相识。星空小时候长相就很可爱,现在变得帅气了,冷伊人再仔细看时,发觉他帅气的脸庞有些苍白,眼神中透露着这个青春年华不该有的历尽沧桑之后的淡然,不知为何泪水溢满眼眶,她抬起手想抚摸一下儿子...
十五年了,冷伊人还这么年轻美丽,而她的丈夫、自己的爸爸已是半头银发,星空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努力克制着满腔的悲愤,微启薄唇,吐出几个清晰地字:“请跟我来。”
冷伊人忘却了周围的一切,此刻眼眸中和心里都只有儿子,她跟随星空的脚步走到了影楼外,又向旁走了100多米,在一个拐角处,还没来的及站稳,脸上就猝不及防地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冷伊人,走了那么久为什么要回来?”
“小空,我...”冷伊人眼泪夺眶而出,在冷伊人精致的妆容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你可以不认识你儿子,我无所谓,你早就不是我妈妈了,但我不允许你再伤害我爸爸和小秋,绝不允许。”星空情绪再激动,就算是现在,表现出来的也仅是比平时吐字清晰而以。
“小空,出什么事了吗?”
星空瞥一眼,用慢1/2的镜头,“请你放过我们,从哪来回到哪去吧。”
“小空。”冷伊人的胸口像被人强行塞了一大团棉花。
星空再怎么压抑着内心无尽的思念和憎恨,声音再怎么维持平稳,嘴唇仍在颤抖。
尽管如此,冷伊人是看不来的。
“小空,妈妈这次回来...”她说道。
星空抬手,示意她打住,“请您远离我们,我将感激不尽。”
信心匆匆将星野送回家,立刻赶到影楼,一路上祈祷着冷伊人不在。但当她到达影楼时,已晚了一步,只剩下冷伊人在一个角落处倚着墙壁黯然伤神。
信心一步步走到冷伊人跟前,问道:“星空来过了吗?”
冷伊人诧异的看着她,信心又问道:“星空来过了吗?”
冷伊人点点头。
“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冷伊人指了指前方一条羊肠小道。
“如果他对你做了什么,还请见谅。”
“请等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信心微微笑笑,点头,以示恕难奉告,她拦了一辆车,向海边飞奔而去,那里有属于星空的宁静。
车子走了没多远,前方围着几个人,她看过去,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急忙叫司机停车。
她跑过去推开周围的人扑通跪下来,扶起地上的星空,他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淡然的表情蒙上了厚重的惆怅。她抚着星空的脸颊,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几声之后,他依然闭着眼继续他片刻的安宁。信心摸出手机,边拨打120,边继续叫着:“星空”。
星空在空中轻飘飘飘了一阵子,听到信心的声音,便循着声音的踪迹飘过来,他睁开眼,信心果然在面前,他笑笑:“听到你叫我,以为在做梦呢。”
信心松一口气坐下来,几乎要流泪了,把星空往怀里抱了抱,对着电话说出了现在的位置。挂掉电话,双臂抱紧星空,“你晕倒了,我叫了120,马上就到。”
“哦”,他出现了短暂的记忆缺失,凝神想了想,说道:“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嘛,不去医院了好不好?”
信心摇摇头:“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叔叔和冷秋会担心的。”
“我爸爸怎么样了?”
“放心,有上官飞和小球呢。”
“不行,我得回家。”星空试图抬起身来,可是头晕而乏力。
“别动,乖乖躺着。”
“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信心拨通冷秋的电话,递给星空,那边传来冷秋激动的声音:“信心,你和我哥跑哪去了,爸爸一阵折腾,我胳膊都快断了,不过总算被我摆平了,刚喝了药乖乖的睡下了,我一会儿给他熬点枸杞粥。”
星空正了正情绪,尽力用跟平常一样的状态说:“这我就放心了,我和信心在一起,照顾好爸爸。”
到了医院急诊室,心率、血压、血糖检测,抽血化验几乎同时进行,这里是最体现医院工作效率的地方,也是体现和落实“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至理名言最直接和深刻的地方。
星空看着信心为他跑前跑后忽然感到很幸福,心想原来有时生病真的是一件好事。医生初步诊断星空为低血糖,进一步的诊断得等到明天检验报告出来。
星空掏出一块糖含进嘴里,笑笑说:“呵呵,一直没想起来,老毛病了。”
信心却凑紧了眉头,怎么就没发现呢?
“怕你担心,一直都没告诉你。”
“这次不怕我担心了?”
“呵呵,这次被你逮着了。”
信心摸着他的额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乖乖呆着,嗯?”
晚些时候,星空嘱托信心去他家里一趟。
星空家中,星野已安静的睡下了,上官飞和冷秋面对面临桌而坐。上官飞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见到信心便说:“信心,你来跟她说。”
冷秋一脸迷茫地说道:“刚才爸爸一个劲儿的说着妈妈的名字,他是不是见到我妈妈...的魂魄了。”
“众所周知,世上没有鬼魂”,上官飞。
“爸爸分明就是魂魄附身的症状,不断的念着妈妈的名字,还一会儿痴痴的笑,一会儿却又哭。”
“你看看,这没得救了。”上官飞无语地对信心摊手。
“小秋,那我们要不要请个大师来瞅瞅?”
“这个不用不用。”冷气赶紧摆摆手,“说不定今晚也附我了呢,其实我也挺想妈妈被附的。”
上官飞和信心瞬间石化。
半晌,上官飞动动了眼睛,向信心求救。
信心将冷秋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捧到胸前,一本正经的问她:“你喝醉过吗?”
“你知道的,我哥管着我,我不敢”,冷秋。
“你一定闭上眼冥想过”,信心。
“我确实睁着眼发呆过”,冷秋。
“你发呆的时候都想些什么?”信心。
冷秋甜蜜的笑了,说:“多了,香草味冰激凌,红烧肉,忻州和那张假脸”,她瞥一眼上官飞,“有时候也想想上官飞的肌肉。”
“这些都是你做喜欢的东西对不对?”
冷秋用力的点点头,“嗯嗯”。
信心,“那么对于你爸爸我叔叔来讲,你的妈妈就是他的香草味冰激凌、红烧肉、忻州和那张假脸、上官飞的肌肉,对不对?”
冷秋想了想,“嗯,有道理,这是这跟爸爸灵魂附体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你想吃红烧肉就可以吃,想看忻州和就能看,可你爸爸想见你妈妈时却见不到,想得太狠了,可不就成这样吗?”
“哦,有道理,可是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行了,别纠结了,奇怪的事情多着呢,你每个月不是都有一天莫名奇妙的躁狂吗?”
冷秋忽然恍然大悟,直勾勾盯着信心说:“莫非爸爸生理周期到了?”
旁边的上官飞表情扭曲到了外太空。
信心紧凑的眨了几下眼睛,郑重地点点头,“差不多。”
冷秋想了一小会儿,突然觉得不对,问信心:“我哥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信心放下手臂,哀叹一声,“在医院。”
“陪齐子吗?不是刚去过吗?”
“不是齐子,是星空...自己。”
不出所料,冷秋一个趔趄,受到了惊吓。上官飞立即起身扶着她,两人同时问(其中冷秋扶着额头有气无力):“他怎么了?”
“低血糖...”
“什么?”,冷秋。
“低血糖?那去医院做什么?”上官飞。
“太低了,只有1.4...”
“1.4?god!”冷秋抚着胸口,深吸了口气,“他还活着吗?”
“医院的护士堪比短跑冠军,更别说急诊了,早输上了葡萄糖,放心吧。”
“急诊,急诊!”冷秋快要晕厥过去了。
冷秋刚才深吸进去的氧气乘载着血红蛋白在体内溜达了一圈,脱胎换骨,终于最大限度的变成二氧化碳被她呼出来,否则有可能被活活憋死,她说道:“信心,麻烦你们俩替我照看一下爸爸,我去医院。”
几分钟后,她打来电话,“哪家医院?”
“伊人...”星野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同在一个城市,难免会遇到,不知道冷伊人到底有何打算?”
“我出去静静思考一下,星叔交给你了。”
“天黑了,你一个人去哪里呀?”
“没事。”
信心一个人来到海边。阴冷的天,海边空无一人,只有海浪静静拍打着海岸的的声音。观星台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它从来不觉得孤独,因为有海的陪伴。信心又踩着石梯登上台顶,那柱迷迭香没有星空的陪伴,在风中孤独的摇曳。信心坐下来,望着天空,想象着那里布满星辰,深处有无数个遥远的亮点,那里或许是宇宙的边际,那里有不成形的星系,星尘在里面毫无章法的旋转、游动,我们的地球生命至今仍是这样的孤独。信心望着黝黑的夜空,旷远的夜空记录着星空无尽的孤寂。星空经受着什么样的痛楚,星野又看到了什么,星空和冷伊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冷伊人又如何想的呢?这些问题令人纠结,可也只是表像,背后的真相却一直没有浮现。星空一直不愿意向她敞开心扉,使得她不得不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在虚幻的网络世界探寻、分享他丝丝缕缕的爱,安抚他的恨和忧伤,而找不到根源,就没有办法真正治愈星空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