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培德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已现龙钟老态却依旧眼神锐利的皇上竟自称是他的亲爹,而那个自己崇敬了二十几年的父亲却是一心只想要谋害于他的大恶人。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据鹰军从宋家秘道中偷取出来的帐本和虹荼,还有世宗从苗寨特宣来的药师所言,以及凭宋培德在程锦记中对金织记的那些臆断和了解,却很容易就辨出了宋杰仁的确包藏有险毒机心。
一时间,他的所有认知和一切过往全部都崩然毁溃。父亲、母亲、万乘之尊;阴谋、隐瞒、蓄意盘算,所有这些倾覆与背叛,令宋培德颓然厥倒。
神思混沌中,他犹谨记坚拒世宗要加与其身的皇子身份,更对那个令众多人垂涎的无上宝座没有半分兴趣。他只有一个希望,只想要见一个人,那就是若嫣。
在这一切浊瘴阴霾之中,只有她和她纯洁的爱,才能给他以救拯。
世宗奇了,没想到敏思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偏在早前策划下,已令他失去现有身份,岂不更断了爱子后路,爱之却反害之。接下来怎么办?如何才能令敏思接受自己安排?世宗清楚,他的时间已不剩很多。
就在这时,程锦记出事了。
由于不知情的赛霜决意不肯应吕康妃的邀请入宫,而世宗又不敢太过强求以免打草惊蛇让宋杰仁有甚知觉,于是只得静观其变。他是不在乎小小一个程锦记的安危,可玉婷的屡番上找却很缠人。
终于,在一次偶然,宋培德从硬闯进来的玉婷口中知晓了程锦记的事。而他的急切和担忧正给了世宗突破的机会。
以程锦记为饵,他既钓牢宋杰仁这条大鱼,让儿子认清他阴冷残狠的面目而弃之投己;又借放程家人生路发配边远之机,胁迫宋培德来认祖继位。
宋培德无心皇权,却顾及岳家安危。他尚不知若嫣死讯,犹以为她和母亲一样仍在宋府。几经权衡,又与世宗多番交涉,最后他只应允暂为接管鹰军,控制一部分皇家暗权,但决不公开身世。
世宗本着蚕食之心允了,心道他一经尝试权势的意味,还能不愈加取求?于是强撑病体倾心调教,如何让敏思去接管和经营这支鹰军为皇权效力,探密扫障,保社稷安康。
愈近权利中心,愈了解世事阴暗,此时宋培德已然明了,为求自保以及家人安康,只得让自身变强。因此他适应极快上手果决,没多久就妥善安排了程家到辽东后的补救事宜。
可就在世宗与他各怀目的各行其事的当儿,裕王又行谋动。他秘密纠集早前潜藏预留的一小支人马负隅抵抗,终于从鹰军掌握中脱困,竟拼死一搏前来逼宫。
而世宗这边刚刚密挟赛霜入宫,闪电抓捕了宋杰仁,正欲与宋培德来四方对质,迫使儿子就范。
然鹰军虽缴了来闯裕王的械,但没有皇命终不敢拦杀三皇子殿下,竟让他莽然奔入,于是场面骤然混乱。
世宗被胆大谋逆的裕王气到晕厥,命不久矣;
宋培德不愿面对宋杰仁和母亲,背转身去虎目含泪,心乱如麻;
宋杰仁功亏一溃,自知无幸,然得知孽子无事后心内徒升的情感,反令他醒悟到二十余载的朝夕共处,那份骨肉亲情早不知觉中化解了对其的仇恨,悔愧之下当场自尽;
赛霜见他竟如此了断,也再无生趣,只是惦念德容,要回去先将女儿妥为托管。可是刘伯却执意要带德容走,思及若嫣的“死”和敏思的被困,以及皇上的反复无情甚至裕王的虎视眈眈,她也只好作罢,稍作指点后目送两人离开,随即凄然自决。
这里面唯一获益的只是裕王。
世宗终将不治,气若游丝时注目宋培德,他却仍是摇头,于是只得无奈禅位于三子。
不过却留一诏,言明宋培德身世,以及鹰军首领的身份,令新帝不得动他,否则即取消其皇位以叛逆论。
裕王自不能违背遗诏所书,却不甘就此放过宋培德。他觉察到宋培德并不知其妻死讯,便卑鄙地利用这一点成功地要胁他暂留宫中,并不得调用鹰军。
为保若嫣安稳,宋培德就这样仍被扣留在宫中,只不过由原来隐秘的被幽禁改为真正被囚。
漫长的囚禁过程令人窒息,度日如年。宋培德逐渐不堪忍受,并越来越担心新帝会对若嫣不利,于是屡次要求让她前来一见。
穆宗拖无可拖后,先是去宋府取来绢画蒙蔽于他,后来又找上有几分相似的王贵人来假扮,直到被宋培德发现破绽。
宋培德这才得知若嫣死讯。可他惊怒过后再一思量,怎么都感觉不到真正的慌乱。他隐隐有种预感,心爱之人尚在世间,是便找到穆宗,竟情愿以鹰军的掌令相换。
如是若嫣真的还活着,那么天涯海角总会有他们的栖身之地,能躲开皇权;若果她真已不幸,那么他即使手控天下利兵,又能如何?
就这样,苍天有眼,终于让他们再次重聚。
可同时又陷入另一场难堪局面。
就在宋培德无奈选择退出的时候,穆宗再次突如其来地介入。
他虽从宋培德手中谋得鹰军的掌令,却一直没能找到指挥调控它的得当方法。是逢王贵人怀子失踪,这便找上门来,再行威逼之势。
宋培德只得再次与他协议,代为教授调管鹰军两年,换取程家人平安。
再后来,因有若嫣的巨绣寻夫,早改名换姓的宋培德终于明白心意,有情人偕成眷属。
这便是:
漫长穿越路,颠沛情难全。
两世恩怨故,尽谱玉凤缘。
——全文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