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若嫣看见那数十箱蚕丝和染料时,固然惊奇,但忆及璇儿抓周时为栋眸色忽炽面泛容光的表现便即了悟了几分。大哥胸有邱壑终非池中之物,只让他枯守这几个小铺子不得发展,确也抑郁,此番想是受了璇儿刺激,欲往这方面再试身手了。看这两年渐国泰民安,似再没什么风吹草动,想来自家的事已然时过境迁也不会有人在意了吧,若他真要有个什么打算,自是不该拦阻。
及至听完大哥解说,若嫣心头更定,原来为栋确是一直念念不忘老本行,从未曾间断过对这方面的了解和关注。这次去南方进货时,据他观察,时下丝织绣品又逢大热,在江南一带更是盛行,除却原有十余家老字号外又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织锦行竞相开张,乍一看各具千秋百家争艳,好一幅繁荣景象,心思敏锐的为栋却已预见,不出两月便会出现丝线等原料方面的供应紧缺。因此他斥资所有,收购了市面半数以上的蚕丝和染料,准备囤货以待。
又一次为为栋的经商头脑所折服的同时,若嫣也不禁追询,这批货须得囤上多久?到时候那边会不会再有新的蚕丝大量上市?而且一旦囤货成功,要买的人却要如何找上门来?
为栋行事自有分寸,蚕丝的生产是季节性的,短期内不可能再有上市,而他收购至今已近月余,估计那边已然出现断货征兆,机警一点的商家应该早探明他所购这批蚕丝的去向了。而为栋留给卖方的姓名和地址,却是陆成生和靠码头附近的一处小宅院,那是他岳丈的名讳以及为栋年前买下来孝敬老人家的新房子。
果不出为栋所料,几日后便有三三两两南来的织锦商去他岳丈处探访,陆成生照女婿所嘱,均以高出原价五倍的价钱转手卖出,转瞬之间便让程家赚了满满一大笔。为栋小试得手开怀之余,又不禁质疑起妹子来,做什么要留下一部分自己纺线卖,一次全部抛出去不是赚得更快更多。
若嫣却是从为栋那儿又获启发,辟到生财致富的另一新径。她以前在程锦记绣绘那会儿,便发现绣花线色种虽多,精品却难求,不是色泽不够亮丽,就是质地不过关,手感发涩,又不容易分丝。当时若嫣为这还特意动过好一番脑筋,几次和纺线师傅们一起商定着整改,才终于达到她的要求,甚至可说绣绘之所以能够一举惊艳,都是与这好线的功劳分不开呢。
而眼下这三间杂货铺虽生意还好,可分到几家帐上之后终是赚头不多,又劳众耗力的,维持尚可发展却有限,也是时候再想别的门路了。为栋这次时机瞅得准,是一下子赚到不少,可到底是投巧所得,若论长久生计,终是做个实业来得安稳些,这么和他一摊开来算,兄妹俩终再次达成一致,还是就地取材做下绣花线的生意试试看。
这时候的纺线机构造简单用料平常,在民间几乎是家中必备之品,找来手巧的卢财保三两下就做出来一台,若嫣凭之前的印象再做了些改进,然后便全家总动员,剿丝、并丝、脱胶、染色,再固色、烘干,十数日忙碌过后,终做出成品绣线来,虽手法生疏难免有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但为的就是试机和检验流程,结果还算满意,计划可行。
于是接下来找房子,请师傅,造纺机,再培训,为栋安排得有条不紊,没多久“瑶璇绣线坊”便开张生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