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进外间,便见春杏百无聊赖地坐那儿摆弄着帕子,看他来忙巧笑着站起,周文斌一摆手阻住她将将溢出口边的招呼,只以眼神询问里面情况,春杏扁着嘴儿微微摇头,随即探身为他轻撩起竹帘。
隔着段距离望去,斜倚在卧榻上的那个人儿,身形倍感羸薄,微散的云鬓下一张小脸儿白皙得近乎透明,神情淡淡地,看不出悲喜,只空茫茫停驻于窗前某处的眸光中,隐含着无形的哀伤,与寂寥。
周文斌身形微顿,心头不觉一颤,这样了无生气的她,看起来飘渺空灵,又似已远隔千山万水,实难令人接近,更不知从何宽慰。
就这么痴立凝视,直至早暗自叫苦的春杏手上无力,竹帘发出簌簌轻抖,方才惊扰他神思,若嫣也已闻声转头,眼神缓缓掠了过来。
周文斌忙以手支帘举步跨进,掩饰般干咳了声,才趋前轻问:
“脸色怎这般不好?要不叫覃神医再过来瞧瞧?”
若嫣牵了牵唇角勉强一笑:
“不用了,这阵子尽劳烦他,这才回去几天。我又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总不能活动,呆着有点儿腻烦罢了。”
“那。。不如下来走走?覃神医前儿不是送副新拐,说你可以。。”
“不,”若嫣想都没想立即打断他,“稍后再说吧,这会儿还不想动。”
周文斌无言,迟疑了下抿起薄唇默默在椅上坐定,眼光滑向桌面。春杏见状跟过来,提壶给他倒了杯清茶,一边拿眼悄悄在二人脸上溜过。
若嫣说完那句话便已经后悔,急抬眼看过去,他却不再与自己对视,咬了咬唇转向春杏:
“杏儿,早起那清粥味道不错,就只是火候好象还差了点。。”
春杏何等有眼色,当即脆声接口道:
“是,我这就去后厨让人再准备些,盯着他们多熬会儿。”
见她有意支走春杏,显是有话要说,周文斌不明其意,却觉有些忐忑,只得端起茶来,作势轻品。
若嫣几日来一直在权衡,此刻终决心下定,坐直身子望牢周文斌,柔声道:
“周公子,你此番大恩大德,若嫣永世没忘,然自知无以为报,不免时时惶恐。近些时日相处,更对你的心志品行极之敬重,因此私底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成全。”
眼见他握住茶杯的指节渐转苍白,她不忍再拖沓下去,一股作气说了出来:
“若嫣想认你做异姓兄长,从此永为敬慕恪恭相待,以报施惠之恩,周大哥,你能首肯吗?”
寥寥数语,说得周文斌整颗心急坠冰窟,不由剑眉紧敛闭了双目,喘息间,但觉刺痛已然彻骨,咬咬牙睁开眼,勉力自制着:
“你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改天再来看你。”
言罢甩袖而起,身形僵直地大步往出走。
若嫣抿着唇,两手在被上紧紧交握,低垂头未敢看他背影,只提声道:
“再过几日腿伤好了,若嫣便向周大哥辞行,北上去寻母兄。”
周文斌在门边顿住,粗喘了下硬生生转头,眼中满是抑不住的惊怒,语气却很坚决:
“要北上,随你。不过得等我此间事了,辞了官陪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