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腿上痛处再次加剧并感觉到有外力在用劲牵扯的时候,若嫣大叫声中猛然醒转,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周文斌满是惶急忧虑的眼神和一脸的心痛难抑。
似奇异般,她的心情倏地平静下来,这段日子一直缠绕不去的焦躁和疲惫似瞬间飘散,就连腿伤都已感觉不那么明显了。
然后便听一苍老却刚劲的声音道:
“好了!断骨已接续,稍后打个夹板再好生将养上数月,尊夫人便可无碍了。”
若嫣尚在一点点消化那人话语中的意思,周文斌整张俊脸却已蓦然红透,局促地急瞥她一眼后,便忙不迭转身向身后之人拜倒:
“多谢老神医仗义援手,及时救。。拙荆脱于危难,请容本。。小生一拜。”
这番话他说得虽极恳切,却不甚利落,令人一听便知其中定有什么难言之处。
若嫣倒是全都听明白了,这周文斌,怎会与那冒任她夫婿的无耻之徒做同一行径呢?
枉自己适才心里暖暖的,还如逢亲人一般对他感觉那么亲切,却未料会是这等局面。当下不由得她柳眉紧蹙,冷冷地瞄着周文斌背影,清了清声便欲开口质问。
已到嘴边的话,却在蓦然响起的一阵朗声长笑中打住,待若嫣循声而望,正逢“老神医”侧转避过周文斌大礼后,现出身形。
只见那人双庭饱满,眼神精亮,捋须而立,衣袂飘然,哪里有半点儿老迈模样,分明是位骨质清奇的世外高人。
“哈哈!神医二字愧不敢当,请直呼老朽覃农便是,况且周大人也恁客气了,凭草民一届布衣,如何受得起您这当朝命官之礼。”
听他轻松言罢,若嫣和周文斌俱是一惊。
若嫣自是想起先前曾听宋培德提到过,周文斌早入裕王门下,并已谋到官职。那。。
周文斌惊的却是,自己来此上任尚不足十日,还从未开堂断案过,适才也没有对他明言身份,这人又是如何识得自己的呢?
眼见二人都睁大了眼睛看他,覃农笑意更深:
“贤伉俪莫怪,老朽是有些唐突了。因早听闻覃县从京城里下来个新县令,年少有为,知情重义又貌比潘安,惹得十里八乡不少有闺女的人家惦记,呵呵刚儿我还猜,会不会就是您呢?结果,一试便知,果然如此,哈哈哈哈!”
周文斌脸上越见尴尬,急摆手辩曰:
“哪里哪里,覃神医玩笑了,周某岂是那招蜂惹蝶之人,初到之时早与人言明已有身家妻室的。且此番上任实有受贬折过之意,周某便只盼为地方兴顺和百姓安康尽些绵薄之力罢了,何尝会有其他想法。”
因见他说完后又不自禁拿眼瞟了这边一下,似很有些顾及自己的想法,若嫣虽蹙着眉心仍感不悦,却已不忍当面抢白他,只得暂时静默。心里犹在思忖:他被贬了?难怪会在这穷乡僻壤遇上,却又所为何事呢?
周文斌见她不言语,轻吁了口气似心情稍定,然后便转过话题问:
“请问神医,拙。。她适才伤处痛得厉害,此后便当真会无碍了么?”
那人含笑点头,“放心吧周大人,接骨后伤痛自会轻微许多,待小徒稍后取来夹板,老朽立马便给尊夫人全部处理妥当。呵呵,您二位果然伉俪情深,只不免苦了那些。。哦!小徒回来了。”
趁那师徒二人忙碌着给自己伤处绑缚夹板的时候,若嫣拿眼狠盯周文斌,心道传闻不是说你早成了宰相家的乘龙快婿?如今却怎么敢当人这么称谓自己,难道就不怕传言出去会无法收场么?
周文斌何尝不知已惹恼了她,却苦于眼下没机会解释,只得无奈又求恳地与若嫣对视了一眼,旋即转过头去。
正所谓人无完人,眼前这位高人虽医法超绝又貌似道骨仙风,却偏偏生就一副八卦肚肠,一抬眼瞥见若嫣似是神色不豫的样子,便当是对自己适才所言心生了嫌隙,当下不由大为懊悔。
于是他急欲补过一般,主动上前端详若嫣道:
“周夫人,老朽素来癫狂,适才的疯言疯语你千万莫放心上。也正因这副恶禀性,才致我闭门多年未再给人出手诊治过,先前若不是有感于周大人的满腔急情真意,恐怕这会儿还得任你在那儿痛得昏天黑地,径自撒手不管哩。
不过请恕老朽直言,如今夫人的病,腿伤尚在其次,而毒邪深入脏腑才是最危急之候,我说的可是?”
见他丝毫不以自己容颜为怪,又一言即点破自身症因,许是会有破解之功,若嫣当即心头一阵激荡,眼中也不由绽放出光彩来,忙惊喜点头:
“先生所言甚是!小女子中毒已逾数日,实是苦不堪言,还望先生妙手施治。”
周文斌自此番重逢以来,早对若嫣的怪异容色暗自纳罕了好久,只更加挂心于她腿上伤痛而一直未及询问,此刻方知她竟是因中毒所致,不由他大惊失色:
“中毒?什么人竟敢下毒害你?”
若嫣自是不便对二人细加解说,于是轻带即过又顾左右而言他,“此乃不慎所致,早无从追究。小女子仅知这毒名为五毒散,毒性着实厉害。”
覃农轻缓颔首,“五毒散么?那不是苗人惯用的毒物?确是极为霸道,点滴即可致命,可你却因何只上发于颜面,而无性命之忧呢?来来,待老朽给你细把把脉。”
坐定后,覃农伸两指轻搭若嫣脉门,然后微敛双目细加诊断,若嫣和周文斌二人一卧一立俱都紧张地盯牢他面色。
一时间,房中静寂无声,只闻三人轻浅的呼吸在此起彼伏着。
过了半晌,只见覃农眉心一皱,轻咦出声,随即两眼倏地张开,未等若嫣开口,周文斌已急问:
“如何?”
覃农偏头将手一摆,示意他禁声,然后趋近若嫣,细瞧她面色。
若嫣因他神情似比刚才凝重许多,不免有些忐忑,不自觉转眼望向周文斌,却见他一脸惶急,竟比自己更为紧张,心下蓦觉一暖,脸上便柔和了起来。
又静待片刻,覃农终坐回身去,沉吟着拿眼将二人交替扫视几遍,才重又开口道:
“周夫人所中之毒,不仅只五毒散一种,还有两样更为阴毒之物,在你体内此长彼消相互抗衡着,你可知都为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