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王母娘娘娉婷的背影消失在五彩云锦织就的帘幕后,太白金星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玉帝陛下不知所踪,如果王母娘娘在这个关口也把持不住,闹出点什么事儿来,这乱子可就更大了。而现在最麻烦的事,就是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成了玉帝失踪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这乱子闹得越大,自己要背的黑锅就越大,当真是跳进九天银河也洗不清了!祸乱天庭、违背天道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在暗中谋划这一切呢?看来他无法再继续置身于事外了。
不知道正通上人现在怎样了?当初派他去寻找玉帝,就是看在他天性纯朴,勤奋踏实,毫无心机,不会卷入派别之争,结果现在也成了自己有意不作为的罪证。算起来正通在凡间也有十好几日了,总该有些发现吧?不,不,还是不指望他了,这次的内乱会失控到如此地步,恐怕他在往返天界和凡间的途中也自身难保,而现在的天庭已经没有人可以信任了。
太白金星坐在八宝琉璃桌旁,用手扶住了额头,那张淡定儒雅的面孔上浮起了一层阴云。
再次端起玉髓杯,却发现碧绿的茶汤已经凉了。
“广灵!广灵!”他重重放下杯子,唤起了仙童广灵,却犹如石沉大海,渺无回音。
连一个小小的仙童现在都可以不听使唤,自己随便乱跑了,成何体统?!
太白金星拂袖而起,伸手召来一柄光净柔软的拂尘,脚下生出祥云,直飞出了藏星阁的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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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母拜会太白金星的当口,三位守候在藏星阁外的贴身侍女见四下无人,便悄悄议论了起来。
“要我说,娘娘去见太白金星那个假正经根本是多余,还不如带着我们直接下到凡间去寻找玉帝陛下呢?!”看起来年纪最轻的一个侍女撅起小嘴,轻声说道。
“就是就是,香香说的在理,现在这情形啊,天庭这边谁也指望不上,还是得靠我们西昆仑的人,时间紧迫,再不下去就来不及啦!”身材最高挑的那个侍女也点头附和。
“你们两个说了半天,就是憋足了劲儿想要下凡去找乐子是吧?”长相最娇美的那个侍女板起脸瞪了两人一眼,“你们不要命啦?”
“双成姐,不是不是啦!我们只是太担心玉帝陛了啊!”那个叫香香的侍女自觉失言,连忙摆手。
这位叫做董双成的是王母驾前地位最高的一位侍女,平时和几位仙娥们情同姐妹,她深知“下凡”二字乃王母娘娘的大忌,要是让娘娘听见,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玉帝陛下亲自求情也救不了她们了。
“那娘娘不是破例派了广寒宫的嫦娥仙子下凡去寻访陛下,还差了子登姐姐去妖界打探消息吗?我觉得也该轮到我们了呀?”那个身材高挑的侍女秀眉微蹙,不解地问。
“容儿,你到了天宫这么久怎么还是没有明白,这种差使只能让娘娘自己安排,要是我们自己提出来了,那就是罪过,是非分之想!”双成叹了口气,“再说我们几个什么都不会的仙娥,去了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对哦,双成姐姐说的确实在理!嫦娥仙子会调仙药,子登姐姐擅长剑术,可我和容儿,想来想去最大的本事也不过就是端茶倒酒种蟠桃了,去了也保护不了玉帝陛下,唉……”香香失望地摇了摇头。
“傻丫头,你也不动脑子想想,玉帝陛下哪轮得着我们来保护?”董双成轻嗤一声,伸出纤长的玉指戳了戳香香的脑门。
“啊?这却是为何?”容儿也觉得好奇。
“玉帝陛下法身无上,就算是转世投入凡胎,寻常的妖魔鬼怪天兵天将也是伤他不了的,在娘娘身边侍奉这么多年,你们连这个都不懂吗?”董双成对着面前两双瞪得老大的眼睛,有些无奈。
“那为什么娘娘还这么着急……”容儿话说了一半便打住,和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伸手望下面指了指。
“那我倒是要问你们,娘娘平日里最恼的是什么?”董双成乌溜溜的杏眼眨了眨。
“……是……陛下喜欢那些凡间的事儿?”香香有点怯生生地说。
“这不就对了吗?”董双成脸上露出“这还不明白”的笑容。
“啊,姐姐的意思是,其实娘娘是怕陛下流连凡间,不愿归来?”容儿一拍手,一副醍醐灌顶般的表情。
“啊……对!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乐……乐不思蜀!”香香也连声附和。
“嘘……”董双成连忙制止了两人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兴奋,警惕地回头望了望藏星阁,那金漆描画的大门依然紧闭着。
“你们还是回去好好地种端茶倒酒蟠桃吧!有空再练练音律和舞蹈,没准还能迷倒几个新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神仙。”董双成伸手在香香圆润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有万人迷姐姐你在,哪轮的到我们……”香香和容儿正嬉笑着要回掐董双成,藏星阁的门突然开了。
三人立马收敛了姿态,低眉顺眼地站好,恭恭敬敬地迎接起王母娘娘的凤驾来。
娘娘的心情看来仍不是太好,不过比起来时,眼神中更多了一份坚定,她广袖一挥,指向西方:“回阆风苑!”
于是众仙娥驾起五彩祥云,直奔自己的地盘西昆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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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太白金星为了找不到广灵而气恼之时,在天界边缘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旮旯里,正通和金瞳鼠妖这对难兄难妹还在继续培养着他们的革命友谊。
听完金瞳鼠妖对玉帝陛下绝世无双倾倒众生外貌的赞美之后,正通不由得感到一阵寒冷,同时也对这个花痴小妖怪的审美情趣提出了质疑:“你难道不觉得,玉帝陛下这个摸样,说不出的怪异吗?”
“怪异?为什么?为什么玉帝就只能是长胡子老头的摸样呢?你可不要忘了,王母娘娘可是操控长生不老术的大仙,既然神仙有能力让青春永驻,又何必要把自己搞得又老又丑呢?”金瞳鼠妖立刻反驳他。
“那……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稳重啊!在凡间的传说中,他不是这样的嘛!”正通上人辩解道,不过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底气不足。
“这个逻辑就更有问题了,宁愿相信那些莫须有传说中的形象,而拒绝接受人家的真实面目,反而还说是人家长得出了问题,哪有这种道理的?!”金瞳鼠妖忿忿不平道。
“这……”正通上人一时语塞,让金瞳鼠妖这么一讲,他也觉得这道理说不通。
“没话说了吧?那天,玉帝陛下亲自到凌霄宫去检查天道大典的准备工作,不但对我们这些小工笑脸相迎,嘘寒问暖,还特地叫仙童们拿来了蟠桃仙露分给大家喝——那可是用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加上西昆仑的仙泉水酿成的哦!喝了它虽不能和食蟠桃一样长生不老,但是凡人喝一口便可得五百年寿命,像我们这种小妖,也能得三百年功力,还可保容颜艳丽!当时把我都感动坏了,后悔得不得了,立刻就决定要加入“玉头粉”,然后我就偷偷地把天道轮又调了回来。”金瞳鼠妖说着说着又沉浸到了她美好的回忆中去。
“什么?芋头粉是什么意思?”正通听糊涂了。
“哎,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玉帝陛下的崇拜者们——现在流行的说法叫‘粉丝’成立了一个联盟,就叫‘玉头粉’,取了玉帝的玉字,和‘芋头粉’谐音,正体现了玉帝陛下亲切可爱,喜欢凡间文化的特性啊!不过玉头粉大部分都是天界职位卑微的小神仙,大神也有几位,比如哪吒三太子他们。”金瞳鼠妖带着几分骄傲地向正通介绍。
“呃……这个……他是满喜欢凡间文化的……”正通上人不自禁地又摸了摸在欢迎仪式上被砸出过一个大包的头部,“对了,你既然调回了天道轮,那怎么还会出问题呢?”
“哎,我刚刚把天道轮调回来,玉帝陛下就突然朝我这里走过来了,我一时惊慌,拔出的玄天陨铁针掉在了地上,而且那针还朝玉帝陛下的方向滚了一段!”金瞳鼠妖懊恼地说。
“那针……难不成被他捡到了?”正通顿时猜到了八九分。
“没错!他捡起了那根陨铁针,看样子还挺惊喜,然后他就站在天道仪旁边仔细摆弄起它来!我在一边假装擦拭着白玉栏杆,一边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金瞳鼠妖的声音有些发颤。
“然后呢?”正通猜,这个顽劣的玉帝陛下一定要用针拨弄天道仪了。
“然后他就把我的玄天陨铁针放进了自己的袖笼中,笑嘻嘻地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转身走了。他摸到我头的时候,我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了呢……”金瞳鼠妖话说到最后,声音飘得都快成梦呓了。
“他拿走了那根针?”正通有些意外。
“是啊!”金瞳鼠妖肯定地答道。
“那他是怎么拨动天道仪的?”正通问。
“这个我可没有亲眼见到,只是当天晚上我被扔进这个鬼地方之前,才知道了那件事,我当时心都要碎了呢!都是我害了玉帝陛下啊!”金瞳鼠妖带着点儿哭腔嚷道。
“那又是谁把你抓这里来的呢?总不会是九尾狐吧?”正通继续追问。
“是巨灵神!”金瞳鼠妖恨恨地说道,在黑暗中,正通仿佛听到了她磨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