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生慌忙跳下床来,耳畔的梅花掉在地上:“怎。。。。。。怎么是你?”
韩渡邪魅的眼神压迫着她:“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露生赶紧垂下头去,只要一碰上他的目光,她便不可抑制地想要哭泣,想要咆哮,想要死死咬住他的手不放开。
“看着我!”韩渡伸手将她的下颌托起来,逼着她与他对视,“你应该认识我,昨天我们见过的,你忘了?”
露生拼命摇头,她不想看见他,一点都不想。
“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你为什么哭?”韩渡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那一双清润如水的瞳眸已经蕴满泪水,晶莹地仿佛马上就要溢出来。
他缓缓放下手来,颇有些兴味地打量着她。
露生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转过身去,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书恩呢?他去哪里了?”
韩渡微眯着眼,心里掠过一丝不快:“他在哪里我如何知道?你就这么想他,一刻不见都念得紧?”
露生深吸一口气:“这是书恩的住处,我自然询问他。大将军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本就奇怪,还不容许问主人何在,更是奇怪!”
韩渡朗笑一声:“你怎知我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你就是那个假公主身边的宫女吧,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露生胸口急跳,心知若是被他逼问定然逃不过去,便拖延:“大将军不介意我衣衫不整,我自己却觉得有失体统。容我整衣完毕再问话可好?”
韩渡瞅着她:“难怪孙炎喜欢你,倒是有几分不同。好,便依你,我在外面等着。你可别告诉我你更衣需要两柱香的时间。”
露生一怔:“什么意思?”
韩渡笑得暧昧:“孙炎出城去了,没有两柱香的时间回不来。你就慢慢拖吧,我看你能拖到什么时候。”
露生摇了咬牙,暗骂一声:“心多烂肺!”
韩渡扬眉:“恩,这个评价我喜欢!”说着,哈哈一笑,转身出去了。
露生却慌了神,现在如何是好?
雨露台上,韩渡立在栏杆旁,眼波掠过汤汤的金水河,波澜不惊。
“婵儿见过大将军。”露生身着宫女服侍,素带绾发,步履从容而来。
韩渡回身在栏杆旁坐下,对她招手:“来,坐我旁边。”
露生却头也不抬:“大将军有话请讲。”
“喜欢和我对着干?你可知道这样很危险?或者你是想用这样出人意表的举动引起本将军的兴趣?”韩渡笑着执起一旁桌上的酒杯,拿在手里把玩,语气是心不在焉的。
露生依然垂头:“大将军多虑了。婵儿不过是安陆国的旧宫女,没有兴趣继续留在这里,更没有兴趣引起大将军的兴趣。”
“好。够胆子!你们安陆人都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一个比一个不怕死。”韩渡轻笑着站起身来,渐渐靠近露生旁边,“可我就喜欢这样的,你越是不怕,我越是要让你害怕!”
露生心神一震,面上却泛起一层冷笑:“大将军说笑了,谁敢挑战将军的权威?将军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韩渡一笑,目光看向栏杆外的金水河:“这里风景不错!应该是连皓经常停留的地方吧。你喜欢这里吗?”
露生微愣,猜不透韩渡话里的意思:“好风景,自然人人都喜欢。”
韩渡看向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来:“那可不一定。风景好,未必就能让人喜欢。它还可以让人伤感,让人悲泣,甚至让人肝肠俱断。”
露生微挑眉:“婵儿愚钝,不明将军所言。”
“不明白?国破家亡,物是人非,昔日玩乐之所,如今断肠之景。还不懂吗?”
露生身体开始发颤:“不懂!”
韩渡凑近她身旁,露生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哈哈。。。。。。”韩渡忽而朗声大笑,晶亮的眼眸带着笑意落在露生身上。
露生咬着牙,待他笑声停止,突然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将军以为我便是安陆公主?”
韩渡笑而不语。
露生轻盈的明眸里漾过一丝嘲讽:“将军太看得起我了。”
“是吗?我倒还觉得小瞧你了。”韩渡笑着,这个女子太过狡猾,那双眼眸晶莹似水,灵活异常。
露生微微一笑:“倘若我是公主,面对杀父灭国的仇人焉能镇定如此?我怕是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也难平心头之恨。”她说的是实话。前世,她将他恨之入骨,国仇家恨俱在,当被带到他面前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想要一口咬断他的脖颈。若没有经历前世的一切,现在的她会和当初一样疯狂。
韩渡微顿,他仔细地看着露生的脸,那一张秀美的脸庞微含着笑意,虽然有一丝逃避,有一丝紧张,却并没有愤怒或仇恨的神情。言语可以骗人,但眼睛却不能。如此平静无波的一双瞳眸,太过淡定。他真的错了吗?
“早知是这样,公主当初应让婵儿代替她迎将军进城。那么,将军就会深信不疑了。”露生笑着,心却跳得厉害。
韩渡绕着她走了一圈,走回栏杆旁坐下:“那真的公主何在?”
露生一笑:“早在将军进城之前,公主已经离开了。”
韩渡笑了:“你以为本将军是猴子,任你戏耍?我早派人监视都城的一举一动,莫说一个大活人,即使是苍蝇也莫想要飞出去。”
露生看着他,眼神里含了一丝轻蔑:“公主说得没错,将军果然太过自负。你既然时刻监视着,那许善又是如何出了城门前往你韩家军大营?既然许善能出得去,公主为何出不去。你难道就不曾想到,许善出城之时,公主也一同出去了。还是将军根本没有料到,公主会弃国而去?”
韩渡微愣,这个小宫女的话让他深思起来。
露生继续道:“国已不国,家已不家,她也不再是公主,只要能保住全城百姓的性命,其他她没有任何奢望。离去只是不忍见,不忍见昔日的乐土,践踏上敌人的足迹。”
韩渡看着她:“这话是你们公主说的?那。。。。。。”
“若是将军想问我公主去了何处?婵儿实在难以回答,天大地大,何处都可去。无国无家之人,本就是四海漂泊之命。只是将军为了一介女子,日日殚精竭虑,弃正事于不顾,却实在叫人有些担心。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只怕祸事就在眼前了。”露生还是想忍不住提醒他一句,安陆已平,他现在带兵返随,恐怕还是来得及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渡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宫女不简单起来。
露生叹口气:“婵儿记得公主陛下说过一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将军千里奔袭,攻占安陆,实在是功勋卓著。只不过功高盖主,却是每个统治者的眼中都容不下的沙子。何况,随王身边最不乏的,便是谗臣。”
韩渡沉默下来,忽而眼神凌厉地看向露生,笑得诡秘:“我后悔了!”
露生微怔:“何事后悔?”
韩渡摇了摇头:“后悔将你给了孙炎。谁晓得你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你说说,本将军该拿你怎么办?”
露生避开他的目光:“这世上最无奈莫过于后悔二字,明白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我劝将军以大事为重,执念于此等小事之上,枉负将军盛名。”
“哈哈!”韩渡仰头而笑,“瞧瞧,我不过才说了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把你放在孙炎这里,我是最放心的。这个小小的安陆实在给了我太多惊喜。不错不错!”
露生皱了皱眉,忽而道:“婵儿想代公主请求将军一件事,希望大将军能成全!”
韩渡一笑:“你这个人倒还懂得顺杆儿爬,说吧,只要不过分,本将军都答应你。”
露生忙道:“请将军放了梁容。”
“梁容是谁?”韩渡不明白。
“就是昨日迎将军入城的假公主。她是无辜的。”
韩渡眼眸一转:“来人!”
立时便有两个侍卫进来:“将军!”
“将牢里那个女人放了,逐她出城。”
露生心里顿时宽慰不少,正欲说两句感谢之语,却听外面孙炎喜悦的声音传来:“大将军,你看看这是谁?”
露生抬头,只见帘幕开处站着个粉衣女子,头戴细纱帽檐,身姿清瘦,衣袂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