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静风高，楠苑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
一抹红色身影轻跃过墙头，径直走到江婵房前。
“来了？”屋里，忽然传出清冷的声音，红衣女子一惊，门已打开。
江婵一身素衣站在屋内，冷冷地看着她。
“来了就是客，进来坐吧。”
红衣女疑惑但并未停留，跟在江婵身后进了屋子。
“你认识我？”
江婵笑笑，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递到女子手里：“认识与否并不重要，姑娘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你早知我要来？那为何。。。。。。”
江婵气定神闲：“这里是永敬侯府，你能怎么样？从你踏进楠苑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你想将我带走？出不了楠苑你就会被包围起来。”转目看着红衣女，“冯瑛应该不会这么蠢？那是你自作主张？”
红衣女震惊，不过片刻便恢复了镇定神色：“公子所说不错，公主才智过人，不过，却不懂他。”
江婵略笑了笑，有些耐人寻味的苦涩：“那是当然，最懂他的人不是左沅姑娘你吗？”
左沅娇媚的脸庞带着笑意：“公子让我给你带句话，伯阳已不安全，让你找机会尽快离开。”
江婵望着她，忽而笑了：“伯阳不安全？？怎么，他也看上伯阳了？”
左沅不理会她语气中的嘲弄：“我只负责把公子的话带到，究竟要怎么做，是公主自己的事！”
江婵叹了口气：“那也劳烦左沅姑娘给冯瑛带句话。我早已不是什么安陆公主，我叫江婵，明天即会成为永敬侯爷的夫人。在伯阳，我是主，他是客，还是让他自己好自为之吧。”
“公主这是不领情了？”
“我叫江婵，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称我侯爷夫人！”江婵面容一冷，面对左沅，她冷静不下来。
左沅看了江婵半晌：“好，我会把夫人的话带到！”转身就要从窗户跃下。
“慢着！”江婵轻喝一声，“你的行踪已经暴露，这样出去就是自投罗网。从正门出去吧，我会让我的丫鬟送你出侯府。”
左沅微诧，倒是没曾想江婵会帮她。
走这一遭伯阳，原本只是因为公子接到永敬侯的邀请才会同往，不想公子竟突然让她混进舞姬里到侯府来找这个女人。她看着江婵的脸，这样一个相貌平庸的女子，公子怎么会看得入眼？？就算她当初是安陆公主，曾经和公子诗画相酬，那又如何？一切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江婵已猜到她惊诧的原因，轻叹一口道：“大家各为其主。那夜在街市上你们与我擦肩而过，有些话我也就不明说了，既然是我帮了你，冯瑛就欠我一个人情。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明日大婚一过，其他的事我就不再多管。”
左沅豁然，不禁笑起来：“夫人果然是韩渡的人。”
江婵轻轻啜了一口清茶：“这不正是姑娘希望的？”
左沅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江婵起身走到门口轻唤了一声：“晚亭。”
晚亭纤秀的身影立马出现：“姑娘有何吩咐？”
江婵轻声道：“送左沅姑娘出府。”继而靠近晚亭耳旁，“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明日婚宴结束前不要放她离开！”
晚亭眼眸一黯：“明白！”
江婵点点头，转身对左沅道：“你跟她走吧。后面的事我自会处理，不会让你的身份暴露的。”
左沅红衣妖娆，随晚亭走到院子口，又回身看了江婵几眼。
夜色靡重，红色的身影终于显示在南苑尽头。
江婵走到庭下，等待汤成到来。
不一会儿，南苑外依次亮起了烛火。
汤成将侍卫留在外面，举步而入，正见江婵席地而坐，仰头望着天上明月。
“那女人是你的人？”汤成的声音有些阴沉。
江婵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那怎么放她走？她是谁的人？”汤成看着江婵，黯黑的眸与平日的温厚平静大是不同。
江婵一笑，亏她在他身边生活了三年，却完全没摸清楚汤成的性子。
他蛰伏这么久，终于快要藏不住了！
“是谁的人，侯爷应该比我清楚！”她轻轻道，“那是你请来的舞姬，不是吗？”
汤成沉默了一下。
“她并没有伤害我，只是替人给我带了句话。”江婵说着，站起身来。
汤成语气缓和了许多：“是宜川来的人？那为何这样诡秘。”
江婵笑了笑：“侯爷忘了，府里现在还住着邓安公的使者呢？你觉得她能堂而皇之的登门而入？”
汤成疑惑：“是吗？”
江婵面容一正：“侯爷，你答应与黑鹰军结盟，为何又要邀请冯氏和刘宜兄弟前来伯阳观礼？”
汤成神色略变：“原来你都知道。看来韩渡在伯阳的内应可不少。”
“是啊，连我也是呢！”江婵低吟了一句。
“你是吗？”汤成看向她。
江婵道：“难道侯爷不是从来就这样认为的吗？三年前我从郤水来，为韩渡筹措军饷，从那时候起侯爷心里就不就是这样想的。又或者侯爷想的还远不止这些？”
汤成背过身去：“我没那样想过。你留在这里是素娘的心愿。”
“不错，我曾经也这么想。姐姐的死成全了您侯爷的地位。可是，也许姐姐错了，我也错了。你想要的不仅仅是伯阳。伯阳在心里还是太小了吧。”江婵眼眸微寒，“侯爷是个聪明人，也许当我向侯爷坦白身份的那一刻起，您已经在深谋远虑了。”
汤成笑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江婵仰头叹了口气：“但愿不是！”
“不管你信与不信，有时候事情不是你想要怎样做，就能怎样做的。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这一步，我还有后路可以退吗？”汤成的语气深沉了些，他转头看向江婵，“明天是咱们成亲的日子，按理我现在是不能来这里的。可是有几句话我还是不得不说。”
江婵也望向他：“洗耳恭听。”
“江姑娘，我知道嫁给我不是你的意愿。不过我们早有约定在先，各有利益牺牲。为了韩渡也好，为了阿窈也好，我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约定。”
江婵点点头：“侯爷说得很对。看来我们是有共识的。只要侯爷守信，江婵必然不会胡来。但若是侯爷违约在先，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做出伤害侯爷的事情。我想我们都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
汤成忽而叹了口气：“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突然离得很远了。一个月前，我们似乎还是朋友，可现在。。。。。。”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多想，“利益，如今只剩下利益了。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汤成修长的身影走出楠苑，外面的火光渐渐散去。
江婵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的局面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邓允和韩渡都说汤成不简单，可从汤成的脸上她却看不到虚伪。
难道，是他们都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