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危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心中想着,这样,也算是好的了吧。
至少,它,
不,是她还有情在,还会用自己的命来救自己的爷爷。
如此想罢,凉危心中对此已经微微有些释怀。
可是老人脸上的那种对生命的木然,还有绝望俨然已经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
凉危看着那种神情,他的心忽然揪了揪,疼了疼。因为他总是能从老人的脸上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
凉危缓步走上前去,走到老人的一旁,开口唤道,“村长老伯?”
依靠着的老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神色木然地看着手中的香囊。
凉危没有立即再出声,而是站在那儿看着他。
止让、墨氏兄弟也轻步走了过来,站在凉危身后,默不作声。
此刻漆黑的夜晚并没有风再吹动,可这林中还是有着树叶沙沙的声响。在这儿显得格外凄凉。
等候了好久,约有了半个时辰后,老人忽然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声音竟是苍老至极,沙哑至极。
“花娘她从小就很乖,很懂事,她刚出生的时候,我还嫌弃是个女娃儿,可后来慢慢觉得吧,这女娃儿也是挺好的,总会是比我那儿子小时候强太多.....”他这般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停不住地说着花娘还有自己以前的儿子。
听着听着,凉危越发思念自己的爹娘了。
他心里堵得慌。
实在不忍,凉危终是开口轻声道,“村长老伯,您看开点儿吧,节哀顺变。”
老人倚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用那双苍老而又枯瘦的双手摩挲着那个做工不是很好的香囊。
凉危看着老人的举动,忍不住想再说点什么,可刚张开口,还未来得及说出话来时,老人便已是悲凉地说道,“其实,我都知道。”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得,凉危等人听罢,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老人却是慢慢的转过身来跪在了这个矮矮的灌木前面,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这个灌木,手摸着顶端,还特别温柔,那感觉就像是在抚摸自己最爱的小孙女一样。
后面站着的四人看着全都傻眼了,不敢相信老人竟会有如此举动。
凉危看着老人,不由眼睛有了些湿意,张口问道,“老伯,你这是在干嘛?”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兀自地说着,“我活了这么多年,还能连自己的孩子也分不清吗。我知道花娘已经不是以前的花娘了,那是自从当初她娘带着她出去之后,”
老人慢慢地诉说着,“她娘投海自尽后,她就自己回来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花娘她回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有些时候宛如变了个人,可也有些时候也好像一直没变过。”
凉危此时已经是很震惊了,凉危知道这幻攘藤占据花娘的身躯后,凡人是根本看不出来,毕竟连凉危一开始时也没能看出来。
“我那时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可虽然现在知道了,但也已经晚了。”
这句话话音落得很远,老人最后的沮丧之声也是随着飞了很远。
凉危看着颓唐的老人,既是震惊又是不解,但还是选择说了出来,“可她已经不是您的孙女了。”
老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道,“不,她是,无论她变得怎么样,她都是我的乖孙女,花娘。”
凉危对上了老人的双眼,他的眼睛中有着一种珍重与爱护,和以前凉危爹娘眼中的神色一模一样。
止让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面前的老人,他只是跟在凉危身侧而已,别的都不管。
而墨氏兄弟二人此时也是看得明明白白了。
凉危看着黯然伤神的老人,思索了会儿,便提步上前,走到这个奇怪的灌木前面。对老人说道,“村长老伯,您先后退下,我试试看能不能救活花娘。”
止让一听,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善地说着,“花娘已经死了,不过是被幻攘藤占取了身体而已....”
他的声音不是特别大,可也不小,在这漆黑寂静的夜中显得更大了。
凉危冷眼极为不爽地瞥了他一眼,止让那正碎碎念的嘴便立刻停了下来,不再多说。
老人仰起头,眼中回返着希望,看向凉危的神色中犹如仰望真神、信仰。
凉危伸出左掌,用陌在在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液立刻便渗流了出来,凉危随即将左掌摁在了面前这个小矮灌木上,然后开始快速运转着自己的混沌回流,一股股的混沌之力便随着手掌上流出的血液流了出去。
血液因为饱含着凉危的混沌之力,故那殷红的颜色暗淡了,反而透着几分银色。
血液在灌木上向下流淌,没有来得及流在地面上便被这棵灌木吸收殆尽了。
片刻之后,凉危的脸色已经是隐隐显了几分白色,额头上也隐隐渗出细细的汗珠。而面前的这个灌木则是隐隐发亮,发着一种银色的亮光。
那光越来越强,缓缓的照耀起来,不会儿之后更是照耀的让人睁不开眼来。
寂黑的林中闪耀出极如白昼的光芒,可这光没持续太久,而再当那光退去之后,那灌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裸衣的少女。
凉危晃目,待得看清之后,立即收回了放在少女肩上的手,同时转过身去,不再视看。
而其他三人则是没凉危这般反应快了。
止让是一脸的平淡,仿佛这种场面见得多了,神情毫不在意,但在凉危那略微不对劲的眼神注视之下也是悄然转过身去了。
而墨氏兄弟俩就是傻眼了,眼睛瞪得老大,一时之间也是忘了注意收敛。
老人再度看见自己的孙女,开怀之下也不忘赶紧给花娘披上一件衣服。
那衣服隔断那兄弟俩人的视线之后,二人才意识到不对,当下紧是面红耳赤地转过去。
一阵窸窣之后,从四人身后便是传来“咚咚”两声,赫然是这爷孙俩跪倒在地上了。
凉危的脸色还是微微有些惨白,他回身看着这跪在地上叩首的二人,无奈地笑了笑。他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居然会施救,好像是很不可思议,只不过是下意识一直以为自己是很无情的那种人。
老人跪在那儿,仰起头看着凉危,虽然还会有泪流下来,可他的神色上洋溢着喜悦,眼睛中透露着生机。全然不似之前的样子了。
他没有说过多的话,似乎明白他们上神那类人不喜欢过于聒噪,当下只是沉声,敬重地道谢,“谢上神出手相救花娘,我们爷孙二人定会铭记于心。”
说罢,老人便是再度叩首,神态谨状。
随后花娘向凉危感恩道谢着,“花娘多谢上神相救。”
凉危随意摆了摆手,努力让自己显得无情些,声音平静的说道,“无妨,举手之劳而已。”可接下来就实力打脸了。
凉危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身体更是一时控制不住向一旁倒了过去,幸得止让一直在注意着凉危,看他颤颤巍巍欲要倾倒,当下便是立即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止让径直将自己的一只胳膊从凉危的腋下穿过,然后随即将其抱了起来。
凉危被突然止让这样抱起,脸色顿时黑成一片,可他此时又恰恰身体虚弱至极,动弹不得。
这下众人立即担忧地看向凉危,凉危这下脸色更难看了,心中想着,我他喵的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被另一个男人公主抱?你是在逗我吗?
可任他脸再黑,也是无奈,到头来只能平和地对止让说道,“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
止让看着他那竭力藏着发黑的脸色,咧了咧嘴,便是听话的把他放了下来。
凉危看着花娘,然后从手镯中拿出了那两个径直地小瓶子。
那小瓶子一露出,花娘的脸便是变了。
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怕一阵羞,当真好不精彩。
凉危注意到了花娘的神色变化,不由疑惑问道,“花娘知道这是什么?”
花娘轻轻低头,“嗯”了一声,那声音中有着无尽的轻柔,就好似小妻子面对丈夫的那种娇羞与期盼。
“请上神稍后一下。”说罢,便是微微欠身以礼;然后在凉危的同意下搀扶着她的爷爷向回走去。
在场四人无人害怕花娘会逃掉,因为谁都知道她逃不掉的。故此,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等了大约将近半个时辰后,花娘才回来了,只不过这次是她一个人回来了。
她看着凉危,虽有羞涩,可还是坚定地说道,“为了恩人,花娘定会不惜一切。”
这下说得凉危更迷茫了,不由得眨了眨眼,向身旁三人看了看。希望会得到点提示什么的。
“什么意思?”凉危到底还是问出声来。
花娘听着凉危问道,脸颊腾的红成一片,那坚定的眼神也是再坚定不了,松懈了,然后连忙将头垂了下去,不敢再看凉危。
凉危看着反应古怪的花娘,更是晕眩了。
花娘偷偷瞟了他一眼,见凉危似乎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便开始小声给凉危解释道,“上神有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