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极其昏黄,地上的影子很淡。
“听说你要娶我?”我毫不避讳萧予瑕此刻略显阴寒的眼眸。
“公孙渊都告诉你了?”
两个人的步子很慢,在萧氏园林里穿梭着,四下没有一点人声。公孙渊令姬融带走那个有“渊源”的少女之后,就带着重灵等人离开,他临走前只轻轻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未曾交代。冥甲颇有深意的冲我勾了勾唇就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离开了,看样子对付那个少女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只剩下萧予瑕,依旧阴晴不定的跟着我,一路走来,也是到了现在才说话。
“反正我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他自己是从冥甲和重灵的对话中得知的,何况,那两个人似乎对他不是很友好。
“那你的意思,是同意吗?”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茶色的眼眸在月色下呈现的很幽暗。
我轻轻弯了弯唇:“我不同意有用吗?小鬼。”
萧予瑕脸色微变,却并不放开我的手,突然天上的云朵被风吹散,月华初现,照亮了眼前的整个院落。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你总是表现出自己很理智很成熟的模样,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你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
我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评价,一时间口舌似被冻结,好几次想反驳,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快走吧!”他说,“月色这么亮,今晚恐怕又有大事要发生。”
我疑惑:“为什么?”
萧予瑕只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并没有回答我。要不是看在他和渊闵七分相像的份上,我也不会如此任由他拉着我。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浅浅的笛声——
我整个人似乎被冻住,噩梦的闪灵让我看见萧祈岩无情的面孔还有星尘淡淡的眉眼。这样子的笛声,竟会在三百年前出现!
萧予瑕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却硬是拖着我走的更快了,“不想死,就跟着我!”
即使我们的脚步很快,可是原本渺远的笛声却似越来越逼近我们,我惊惶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予瑕回过头露出一抹苦笑:“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是被他盯上了。”
“他?”我脑海中跳出萧祈岩冷酷苍白的脸,“他是谁?!”
“你应该是第一次到瀛都,怎么这么紧张?”萧予瑕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他干脆揽过我的腰,将我整个人禁锢在他的怀中。
“你!”我刚要反抗就被他凝重的眼色制止了。
“相信我,现在不要出声。”他说完就抱着我越过了眼前的一大片花园,浓郁的花香使我的鼻尖感到分外的痒,几乎就要打喷嚏。但是还是皱着眉头忍住了。
笛声越来越快,我想起自己重生在陌小磁身上时,因为是骷髅之身,在月光下就会跳起诡异疯狂的舞蹈。如今的白玄染却是普通人,可是萧予瑕的神情不是一般的紧张,他在惧怕什么力量呢?
在我几乎就要晕头转向之时,笛声一下子就淡去了。
“快进去!”萧予瑕却丝毫不松懈,将我推进了廊边的一间屋子。
“萧予瑕!”我着急的喊,“你进来啊!”他既然这么紧张,事情一定有凶险,可自己却孤身留在了门外,只见纤长的人影匆匆一闪,下一秒就找不到他的影子。
我气喘吁吁的靠着门,心里犹疑再三,终于克制住了好奇心。白天的经历依旧让我心有余悸,可是如果真的又有什么危险,让萧予瑕这个小鬼一个人面对我也心有不安。
抬起头,才发现这个屋子竟然是一个卧室。整室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感觉上像是女子的房间。只是一片黑暗,我借着窗外的月光,只能勉强看见厅中央的圆桌和茶几。
“啪啪啪”三声,我整个人被吓得心脏几乎跳出胸口,内室忽然点燃了一片烛光。我立在门口,不敢挪动一步,连呼吸都控制的小心翼翼。
里面传来一阵女子轻笑声,“你就是玄染小姐?似乎并不怎么样嘛!”
我听了挑衅味如此之浓的话,反而瞬间松了一口气,至少不可能会是鬼。忙打起精神,身上的冷汗也似一瞬间蒸发掉,隐隐感觉到一丝寒意。
“你躲在暗处,就不配和我说话。”我不想客气。
她沉默一会儿,紧接着就有一道窈窕的身影款款的从内室的屏风后走出来。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的华丽长服,浓栗色的卷发随意的散在曲线优美的背脊之后。一张脸精致的让我挑不出瑕疵,只可惜,太过完美的长相,反而没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特点。我若是以前的白羽,定不会把这种美人放在眼里,只可惜我现在的身板确实太过青涩了点——
“不知道这位姐姐是——?”我微微一笑,身上依旧穿着萧予瑕那套青色的裾衣,头发还是一扎马尾,只不过由于那名嗜血少女的攻击,稍稍有些不太整齐。
她上前,轻轻托起右手,纤白如玉的皓腕上时一枚漂亮的紫色环扣,“你虽然不曾见过我,但是这个你总该认得。”
我一头雾水,默默的盯着她手上的紫色环扣三秒钟,很诚实的摇头:“对不起,姐姐,我并不认得你手上的东西,更不能由此推断出你的身份。”
这小姑娘,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却这么会摆谱。看她薄怒的神色,我安慰道:“玄染自从上次被荷兰军掳去,便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
她这才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还很关心的探问道:“荷兰军?玄染小姐可曾被?我听说那荷兰军的赫德将军可很是好色——”
我冷笑一声,并不试图容忍:“听你的意思,倒是一副巴不得我出事的样子呢。”
她容色收敛,似乎有些忌惮:“怎么会呢?我只是表示担忧,玄染小姐没有出事,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否则冥甲也不好向你父亲和先生交待啊。”
“你是什么人?”我听烦了她的废话,再次问道。
“没想到玄染小姐忆不起事情后,脾气倒是愈烈了,又或者,以前众人看见的只是表象,否则一个温和娴静的世家小姐怎么会擅自逃婚呢?”她虽忌惮,却还是成功被我惹毛了,露出了本性。
嘴皮子倒是不赖,只可惜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逃婚?你从谁那里听说的?要知道这样子的传言可不是一般。”我狡黠的扬唇,“先生可是说过,我这次受了苦,要是有任何人说出不中听的话,大可以随便处置。”
她脸色果然大变,一下子低眉道:“妾不敢。”
“是吗?”对付这种心口不一的女子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防,既然要防,也就没必要假装和谐,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她的气场绝不对盘。
“妾只是听从先生的命令,与玄染小姐并无关系,所以你也不要太过嚣张了!”她脸色沉郁,没了一开始假装的笑脸。
“哦,好啊。”我爽快的应道,心中一动,拧眉道,“你如何在这里?”
她轻轻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漂亮的蕾丝折扇,优雅的扇了扇颈项边的风,栗色的卷发轻轻飘动起来,紧接着她欢快大笑起来:“安姬在这里,自然是恭候你的,至于萧家那位,并不会有事的,你不必紧张。”
“你什么意思?”我淡淡皱眉,难不成这是她设计的?
“没什么意思,在嫁给他之前,你并不该和他走的太近。”她又上前两步,在我耳边又轻语道,“这也是先生的命令。”
一阵香风飘过,我的眉瞬间舒展开,“那样最好,省的我担忧。”
如果真的是公孙渊的意思,那么他就不会让萧予瑕出什么事情。而且他不希望我在嫁给萧予瑕之前和他走的太近?既然都决定把我嫁给他,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深意呢?骷髅族的王爵级人物的心思果然难猜。
“你说你叫安姬?”
“是。小姐看样子不记得了,妾是白安,小名阿如。”她露出一丝缅怀的神色,“曾经,小姐和妾也是姐妹。”
“白安?你是白家人?”我对于这个白羽的父亲没有记忆,只是觉得他一定是个冷漠的家主。对于白家更是一点印象也无。本体的记忆太少了!
安姬苦涩一笑:“对啊,曾经是,不过很久以前就被逐出家谱了,我和玄染小姐可是完全不同的命运。”
“你和我是姐妹?”她不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吧,在三百年前,还是很有可能的,即使是在三百年后,这种世家的公子有私生子也不足为奇。
安姬扑哧一笑:“小姐不要误会,我说起来也只是你的族姐,而且我们家是旁支,可比不上你们嫡系的尊贵。”后半句话偏又带着几丝不屑。
忽然,一道声嘶力竭的喊叫从远处传过来,我和安姬同时一惊,两人面面相觑。
我刚要跑出去,安姬却拉住了我的手臂,凝重道:“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可得受罚的。”
我挥开她的手,冷笑道:“你刚才说不会出事,那那道声音是什么?如果你刚才所言都是虚假的话,我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就飞速跑出门外,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萧予瑕那个小鬼可千万别出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