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承嘴里,霁荨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方才林翰枫正在堂上接待南陵王,芸香院的管事李大跌跌撞撞的来报,说是有人提着菜刀闯进院子见人就砍,丫鬟婆子们吓的尖叫着四处逃窜,八夫人因为腿伤动不了,便被活活的砍死房中。
而提着刀冲进芸香院砍死八夫人的——就是翠璎!
李承这一番话出口,不仅震翻了七夫人,也震翻了霁荨。
提刀杀人?翠璎?
虽然不敢相信,但确实是真的,不仅芸香院数十个下人亲眼目睹翠璎杀人,就连刚才翠璎被家丁押着上堂时,还像疯了一样挣脱了家丁的挟制,差点扑上去对堂上的南陵王行凶。
七夫人闻言吓的一抖,刺杀王爷?这下麻烦大了!别说翠璎了,如今就连林府所有人的性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一进门,一股肃杀冷凝的气氛扑面而来,堂上,坐在酸枝木椅子上的南陵王眉头皱的死紧,似在沉思,目光深邃的盯着满身是血瘫趴地上的翠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面色凝冷。
七皇子居右,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向冷漠倨傲的脸上也满是凝重。
以林翰枫为首的众人深伏于地,而在他们身后,翠璎五花大绑的被两个侍卫押着,准确的说是被侍卫拿刀架着脖子,此时她已昏迷,双眼紧闭,嘴唇铁青,乱得像草一样的头发散乱地蔓延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发梢沾着血丝,丝丝缕缕粘在脸上,被遮去大半的脸呈很不正常的赤红。
七夫人只瞧了眼,眼泪就忍不住湿了眼眶,霁荨也是一阵难受,李承轻轻扯了扯七夫人的衣襟,双膝跪地:“回王爷,皇子殿下,七夫人带到!”
七夫人醒悟过来,忙敛了心中的急切不安,拉了霁荨恭恭敬敬地跪在众人身后:“民妇见过王爷。”
南陵王一反常态的没让七夫人起身,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而七皇子瞟过来的目光也冰寒而冷漠。
霁荨惊出一身冷汗,看南陵王的神色,分明是动了真怒!今天若不想办法找出真凶来,林府只怕真的会大难临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里气氛愈加沉重压抑,空气好像凝结了一样,气压重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爷不说话,众人自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终于,门口一声长报打破让人几欲窒息的沉闷。“王知县王大人到……”
南陵王这才仿若回过神来,姿势不变,点了点头:“宣!”
王春来跌跌撞撞的奔进堂内,边气喘吁吁的用衣袖擦着脑门上的冷汗,边指了指身后:“回王爷,下官请到寒先生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背着木盒的老头飘然而入。老头看上去五六十岁年纪,花白的胡子,眉目间透着一丝儒雅,着一件藏青色的褂子,在匍匐一地的众人衬托下,身如苍竹劲松,透着一股子风轻云淡的清傲。
寒先生神色淡然的略扫了眼堂上众人,走上前恭敬地向南陵王一躬:“寒某见过王爷!”
霁荨心中疑惑,来人是什么身份?竟然不用对南陵王和七皇子行跪拜之礼?在场的众人也是一脸不解,显然跟霁荨一个心思。
南陵王一愣,刚刚舒展的眉心又紧皱在一起,不待发作,七皇子冷哼一声,斥道:“来者何人?见了皇叔和孤竟不行跪拜之礼,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伫立两旁的侍卫齐刷刷的亮出佩刀,数十个闪着森森寒光的刀尖直指那个堂中闲适而立的寒先生。
王春来吓的直摆手,颤抖着嘴唇刚想开口,南陵王凌厉的目光冷冰冰地扫过来,忙识趣的闭了口。
寒先生微微一笑,淡如清酒,煦如春风,对于剑拔弩张的侍卫视而不见,微一欠身,揖手道:“在下寒修子,不知王爷今日要老夫前来有何见教?”
“寒修子?”
在那人道出名号后,堂上响起了一片极压抑的抽气声,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是惊诧万分,连林翰枫也失口问道:“莫非你就是在江湖上人称‘妙手医圣’的寒修子先生?”
霁荨也是一怔,话说寒修子这个名字她还真听说过,记得凌夙扬当时听林霁蒴提起此人时难掩崇拜之情,双眼放光的跟她详细的讲了此人的事迹。因为能让凌夙扬双眼放光的人实在太少,再加上此人也着实很特别,霁荨倒还真记住了。
据传这个寒修子乃是当世名医,医术已入化境,可活死人,肉白骨,素有妙手回春的盛名。但为人却脾气古怪,有“怪神医”之称,也有人叫他“三不”先生!
所谓三不,一,无千金不医,不管何人求诊,他的诊金都是千两白银,若拿不出银子,就算病人死在当场,他也不会出手。
二,非疑难杂症不医,若你得的是头疼脑热伤风感寒此等小病,就算你出得起千金白银的高价诊金,对不起,寒先生依然会拂袖而去。
三,不跪,任你权贵也好,高官也罢,寒先生坚持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父母,宁肯砍头,也不肯屈下高贵的膝盖骨。
听闻林翰枫的询问,众人不由齐齐地看向堂中之人,而那寒修子只是捻须微微一笑:“岂敢岂敢,那只是江湖上的朋友给在下取的浑号,妙手医圣四字,老夫万万不敢当也。”
霁荨偏头瞅着堂上一大一小脸色越来越黑的二人,恶作剧的想,今天三不先生会不会变成二不先生?
堂上原本凝重压抑的气氛越发诡异起来,静默沉寂针落可闻!南陵王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眉头越皱越紧,七皇子却没那份耐性,一拍桌子怒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老匹夫给孤拿下!”
侍卫齐喝一声,举刀便同时从四面八方向寒修子砍去。寒修子神情淡定,浅笑依然,却是动也不动。
“慢着!”就在刀尖离寒修子只差一发之隔时,南陵王终于漠然的挥了挥手,侍卫数十人身形一翻,已全力出击的长刀险险擦过寒修子身侧,在空中挽出一圈光华,凌空飞转,收刀,落定,一气呵成!
漂亮!这是霁荨第一次见识真功夫,不由看的热气沸腾!心想,有机会一定也要学两招。
“三不先生?”南陵王脸上的肃杀之气在这一刻化于无形,摇头失笑道:“你个老匹夫,多年不见,仍是不改这副臭脾气,只跪苍天父母?本王由着你也就罢了,若真是遇到皇兄,本王倒要看看,你这颈上人头若是砍了,凭你的医术能不能自己再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