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速极快说到最后竟是十指微攫,弓如虎爪,而那“虎爪”之上早已戴好一副金色手套,套指部位锋利如刀。这飞天虎赛惊鸿果然也有些门道,气势之猛恰似饿虎扑羊,速度之快直如雪地飞禽,仅仅须臾,已掠到了莫仲卿的面门。后者遽然一惊,心中尚不及哀叹,就感面目乍寒,砭人肌体,陡然之间“刷”地一声,鲜血飞溅。
只是这血却不是莫仲卿的!
赛惊鸿捂住喉咙,叫不出声,鲜血从五指缝隙中争涌而出,瞬间将金色手套染得血红,他惊恐着望那漂浮在半空的纯白飞剑,那神色仿佛再说:“不、不可能!”
是的,怎么可能呢,此刻就连莫仲卿也惊怔得忘了呼吸,直到赛惊鸿一声不响地轰然倒下,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喃喃道:“陌离剑竟真的在这里?”
那铁门外之人听到门内动静,叫了一声赛兄见无人应答便撒腿狂奔,可哪里晓得那莫仲卿眼前的陌离剑身跟着一闪,剑身虽未动,可无形之中却有一股淡淡的影子骤然飘向门外,莫仲卿只觉全身一寒,那铁门外仓促的奔逃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嗯?”
莫仲卿又是一怔,就听铁门被人缓缓打开,又被轻轻合了起来。不一会儿,那人出现在了烛光里,虽是其貌不扬、平淡无奇,可那副脸色却是几近苍白透明,毫无血色。
“莫,嗯……公子莫怕,我是陌离。”
这年轻男子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纠正了数次才将一段话语连续地道出口。莫仲卿见着忽道:“你夺舍了他的身子?”
陌离顿了顿,随后才笑了起来,似乎反应会慢一拍:“没有,陌离只是暂借他的身子一用。”
莫仲卿似是欲言又止,那陌离见着心有灵犀道:“公子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会陡然出现,其实也简单,那人将你打晕带来这里后便也将我丢在了看不见的角落,我也猜不透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陌离这般说着,随手握住飞剑,斩断缚住莫仲卿手脚的镣铐,又道:“公子快随我走,出去再说。”
莫仲卿脱了束缚,却道:“等等,你是何时醒的?曲仙子以及正一真人曾说过,你需温养数年方能转醒,这才不到三月,你这样突然显现,又强行附身,应当有所损耗才是,还不快回去剑中温养,剩下的就交给我。”
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嗓音阴柔道:“公子不必担心,即便陌离现在回到剑中,若无那建木之枝所作的剑匣也谈不上温养神魂,所以不如现在由我附在这个人身上带公子出去,公子也可以尽早为陌离夺回剑匣。”
莫仲卿见拗不过她,刚道了一声“好”,却不料此时二人面色双双一变,互道:“有人来了。”
来的人还不止一位,听着略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少说应有七八号之多,片刻,那铁门再次被人打开,只见莫少英当先冲了进来,四目一望,见了那“陌离”一眼还未出声,就听身后一袭锦衣的公子已然怒喝道:“怎么回事?人呢!”
那“陌离”微微一颤,身子顺势跪倒在地道:“他杀了赛兄,冲出去了,我、我尽力了!”
“废物!”
言犹未了,只听莫少英一声低喝,跟着就见烛光之中黑芒一闪,烛火摇曳间,那“陌离”一惊之下未及反应,胸口已破了个大洞。躲在漆黑夹角中的莫仲卿见状,握着陌离剑手猛然一紧,他不知道这一剑除了杀死那年轻人之外又是否会伤到附在身上的陌离?
那公子见着也是一阵愕然,望着莫少英,满脸冷削道:“你为何就这么一剑杀了他?”
莫少英不以为然道:“这洞窟的通道只有两条,一条通往出口,一条正是我们的来路,如此一来,还留着他何用?王爷也从不留废物,不是么,慕容公子?”
“但愿如此,还不快追!”
那被唤作慕容公子之人一声令下,只见土窑内瞬间走了个干净,莫仲卿听着这略带熟悉的嗓音,脑海中跟着浮现出一道人影,不禁暗忖,“难道,他最终还是来投靠自己的父亲慕容恪了?”
过得片刻,莫仲卿才敢深深吐了口气,刚想悄声呼唤陌离,却不料后者已凭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虽只是一抹淡影,但仍能瞧清陌离此刻这副娇小姝容正是在地界与自己相会时女童的模样。
莫仲卿心下略安,轻声道:“方才没有被我师兄伤到?”
那淡影笑着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微张的小嘴,示意并不能出声。
莫仲卿望着陌离有些黯淡的身影眉头微皱道:“剑身中虽暂不能温养神魂,但一直维持身形始终有损,还不快回到剑身中来休憩吧!”
陌离不答,反是双手抱胸嘟起腮帮一脸不乐,原本虚浮于空的娇小身影忽然一沉,竟直直沉入地面不再出来。
莫仲卿见着不由一急,此刻陌离虽已是他的剑灵,但事实上二人相处日短,彼此不知性格也并未有多么深厚的交情,她若这般负气一走,叫自己如何去寻?刚想开口轻唤,就见陌离又从左侧身后穿壁而出,脸上复又狡黠一笑,指着那铁门外的通道拍了拍胸脯。
莫仲卿见她来去这般“方便”,当即会意,苦笑一声唯有妥协道:“好吧,那你带路。”
有了陌离的殷勤襄助,莫仲卿就算收起灵觉甚至闭起眼睛也能走得相当轻松,加之这条通道之上虽灯火罗列成行却不见多少驻足原地的守卫,不一刻便顺着甬道来到一条分岔路上。这左侧一条斜斜向上,虽一眼望不到尽头却可通过徐徐气流判断出这应当去往出口,而向下的这条瞧其来幽暗深邃却不知一直通到哪里?
那莫仲卿驻足暗忖,不一刻脸上神色越发明朗,当下斜跨一步毫不迟疑地向着那下行通道摸去。一旁漂浮在空中的陌离见着也未阻拦,她当然亦知这意味着什么。
是了,从那二师兄莫少英的诸般行径来看,如此大费周章岂不正是要他这个师弟趁着机会下去一探究竟,想必这会儿的守卫应当被莫少英全数调派出去了才是。
果不其然,曲径幽深,回环往复,通道中排排群灯独立,却仍不见几个守卫,莫仲卿越走越是笃定,越走越是舒心,他知道二师兄一定没有变,只是有许多难言之隐和苦衷来不及与自己多作解释。
一定是这样的!
行得片刻,莫仲卿还发现一件事实,这些甬道的宽窄大致相同,较之那青虫巨妖的本体体型尤为相近,只是这般大的洞窟绝非一日之功,其上这些用以照明的灯座灯具,支撑洞窟的木架钉板更非一蹴而就之事,显然这洞窟存在已久,而单凭此条就足以证明万寿山一早就开始谋划了。
只是他们在谋划什么?这石窟是否就在昆仑左近?建造这里的工人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避过他人耳目潜入这里的?莫仲卿虽不明就里,但他却有一种预感,总觉得万寿山此次所谋甚大,绝非单单冲着品仙大典而来。
这般想着,转过一二拐口,甬道变开始变得纷繁复杂了起来。期间三五一岔口,七八一横路,端如蜘蛛网般繁复。莫仲卿随意走进一道岔口便可以望到其内竟是一排排木门,随意推开一扇木门便可瞧见一间极小的斗室,斗室之中物品一应俱全显然不久之前还有人在此住过。而似这样的斗室在通道之中却不知又有多少。
“这些斗室之中原本住着些什么人?他们此刻又去哪里?”
莫仲卿双眉微轩,边走边思忖间就见陌离忽从地面一跃而出,一脸焦急地对着他双手比了个巨大的圆圈,又用手指点了点圈中空处,旋即再指了指自己,莫仲卿见着一讶,道:“你是说下面有很多人?而这里住的人都在下面?”
陌离点了点头可忽又摇了摇,小脸上显出一丝难色,转而眼神一亮竟是两手张牙舞爪做尽鬼脸,忽又顺着尾巴骨向后虚握,伸出两根通透的手指立在头顶左右晃了晃,模样不禁叫人微微发笑。
乍一看,莫仲卿不知陌离这后面的一连串动作是要表明何种意思,但想来肯定不是在故意扮可爱,心下微顿,突然明悟道:“你是说下面的人是些妖族?他们有竖耳朵和尾巴?”
这次,陌离飞快点头,莫仲卿肃然道:“带路。”
这通往下层的路并不难找,甚至还有一阶阶青石阶梯做着接引。石阶上依然没有守卫,可越往下深入便越发觉得气味浑浊刺鼻了起来,仿佛成千上百个人一月不曾洗澡又被迫待在一间潮湿闷热的屋子中一般酸臭腌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