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艺面上怒气一闪,娇吒的同时,背后飞剑顷刻之间“铿锵”一声飞出剑鞘,横劈而去,临到重虞身前,重虞一讶匆忙避让虽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躲过剑尖,却也在毫厘之间听到右袖上传来‘刺啦’一声破布声响,重虞瞄了两眼被刺破了衣袖,望着曲无艺面无表情地道:“想不到仙子也会偷袭,你可知这白衫可是本宫一位姐妹留下的?”
曲无艺闻言并不理会依然怒叱道:“你若不告诉我霄牧在哪儿,下一剑就不仅仅是破了袖口!”
说着,只见飞剑虽是反回曲无艺身旁悬于半空没有立刻追袭,可剑上的剑芒已是寒光大盛,看起来既危险又扎眼。
重虞自从现身以来便打着节省时间不想动手的主意,而现在眯眼望着那上下悬浮的飞剑,识得那剑光厉害,也就更不想平白无故招惹这么一个大麻烦,所以僵持片刻双手一摊,竟是有所退步道:“好吧,本宫就大发慈悲依了你,那死人脸被我困在冰山之中,你此时立即动身恐怕还来得及。”
曲无艺一听,面色变了数变,最终却冷冷道:“我不用去也救得了。”
重虞墨眉一挑,“说来听听,或许……”
突然间、话声到此戛然而止,因为下一刻回答的是一柄裹着寒芒,猝然而至的飞剑!霎时、飞剑如梭犹穿日月,剑光匹练直曳尘烟!这厢崖上罡风乍起,那边已直取重虞的面门,速度之快,令人惊骇!
重虞面色一凝,来不及嗔怒,只得仓促转身后撤,后撤之时,每踏一步,足下的土地便凭空而起,生成道道土墙挡在飞剑面前,又不忘一番长袖临空秀指似在暗中施术,霎时,那飞剑又似穿堂箭,虽是一剑顿碎七重岩,可临到最后却独不见白衫的身影?
伴随着土岩爆洒天空,激起一地乌尘飞烟,那石坪之上自是各处昏暗不辨东西,哪里还看得见重虞身影。
“遭了!”
曲无艺一惊眯着眼看着眼前漫天尘灰,心中自是暗道不妙,将飞剑堪堪收回回护周身却听凭空传来一声娇吒道:“曲无艺!你先后两次偷袭,本宫皆不曾动手讨还,你难道真以为本宫是在怕你不成!”
“哼”
曲无艺不答反再行祭剑临空斩去,因为话声传来的同时,她以通过听音辨位寻到了躲藏在暗处的重虞,她知道适逢大敌,端不能放过一丝机会,她心中更是急切,自然不全信重虞所讲,但不论是身后自己这扇门洞还是霄牧的下落都迫使他我速战速决制住重虞,所以一心求胜的她不能慢,更不能有丝毫分心,她这一剑祭出,必须立有斩获!
然而下一秒、听着周边密压压的破空声顿起,惊得她花容失色,大为后悔,她甚至不用细看就知道那是建木之上蓬蓬松针所发出的疾驰破空声!原来这重虞故意出声为的就是骗自己祭出飞剑露出全身空挡,好让松针轻松刺穿自己!
一想到不老松上所含的无上灵力,再想想万道松针临身的情景,她惨然一笑,蓦地满脸更显绝决,那祭出的飞剑速度竟是不减反增。
远远望去,只见灰尘漫天的石坪上,一点寒芒疾去,万道松针已至,寒芒击落一地枝桠,而万道松针业已……!
“放肆!”
就在危急之时,一阵由内息引动的气浪突然在曲无艺身前倏忽暴起,将无数松针下临之势阻上一阻,便见一男子突然现身,抱起曲无艺闪身一边,而那数百道松针立时扑了个空!
是霄牧!来得好快、他竟回来了?
重虞躲在灰雾之中面色不由得微变,趁着霄牧抱走曲无艺离开门洞这一空挡,二话不说便闪身闯入门洞之中不见了踪影。
霄牧看了看漫天灰烟,随手执袖一挥一股气浪又起,顷刻之间漫天灰尘顿然无踪,曲无艺偎依在霄牧怀中,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四周,问道:“那头蛟龙呢。”
霄牧摇了摇头,望着门洞面色冷峻道:“孽障狡猾,让她逃进地界了。”
“不行,正一道长在里头!”
曲无艺挣扎着要追,却见霄牧用力搂住并不松手道:“凡人自有命数,躲得过初一、过不去十五,何况建木还在这里,我们怎能擅离,难道你也要像祁彦之那样弃我而去?”
曲无艺瞧了瞧霄牧,心中一凛,渐渐不再挣扎,斜靠霄牧的胸膛看了看通向地界的门洞终是轻叹一声,默然无语。
千百年来有这样一条河,它三十年往东,三十年而西,自始至终、循环往复,横贯三界、名曰忘川。
忘川河在三界之中支脉多达万余,并且在各处的名字也不尽相同。在天界中叫做银河,天水,在人间又可名黄河,长江,乃归至地界则可称幽泉,忘川。
忘川河在三界之中亦具各界表象,在天界则是璨如玉带横亘天际,执掌仙灵星辰寿命。在人间可以是波流万顷的江河湖海,亦可为古井无波的临渊寒潭,它们无一例外执掌着人间万物生死,而不论是天界中的银河还是人间中的凡海到了地界都会为之变了颜色。
据说忘川河水是红的,因生灵之血而泛红,是常年怒涌不息的,因万物沉积的怨愤而怒。
那里的岸边有着诸多徘徊不去的冤魂,宁不过奈何桥投胎入轮回,也要守着一份生的执念流连忘返。
不论是他们因为苦等爱人,还是为了手刃仇雠,不论本念是善或恶,久而久之,三魂七魄皆会受那忘川河水的影响,身不由己地飘入河水之中,仅存的一份执念也成了某种疯狂的偏执,化身为千万残肢白骨在浊浪中翻滚百世,哀嚎不止。
这便是人间传说中的忘川,然而当莫仲卿真正看到它时却被它的美丽所震撼。
无尽的长夜,夜空之中是数不尽的紫色星屑,大小不一,明黯不定。长夜之下河水如镜,镜面平滑一如绸缎,静谧而幽远,遥遥蜿蜒向东,一眼望不到尽头。
河水泛红,只因那岸边怒放的彼岸花丛,成团成片,火红妖艳。它们不仅将河水映得胭红,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赤水染花娇,还是花艳映河红,更是将周边青色碎石土壤路照得发红发亮,就连此刻莫仲卿和正一道人的脸上也散发着异样的红彩。
噬魂花有叶无花,还魂花有花无叶……
莫仲卿骤然回想起祁彦之的警告,心中一凛,堪堪止住脚步,眉头直蹙,若按祁彦之的说法,这种花儿最为相似了,但放眼望去,皆是有花无叶,岂非入眼尽是还魂花?
这,似乎哪里不对?
身旁正一真人仿佛读懂了莫仲卿的迟疑,解释道:“祁老弟要的还魂花便是这种彼岸花。但是,这彼岸花三十年有花无叶,三十年有叶无花,而眼前这些红花固然生得好看却是万万碰不得的。”
莫仲卿一听,有些沮丧道:“那、按照真人的意思晚辈这次来的不巧了?”
正一真人笑了笑,道:“不知你对这奇花了解多少?”
莫仲卿耐着心思道:“以前曾在《鉴玄录》上读到过些,不过却不大记得了。”
正一拈须微笑道:“嗯,其实这片忘川河边的彼岸花原本色泽洁白且不会迷惑过往的游魂。但那时有万千阴魂因种种执念非但不想投胎,更不想过那奈何桥喝那忘情水所以徘徊河边不愿往生。
有位大能终不忍见这些凶魂冤鬼就此魂飞魄散消亡在河水之中,所以在河边种下大片彼岸花,以此来承载众生执念,你所看到的这些染血的花红,其实就一个个有主的花壳,而里面住着一个个因执念而等待的残存意识,其本体三魂却早已各安其命入了轮回,如此才不至于久处岸边遭忘川河水同化。”
莫仲卿怔了怔,道:“既如此,那位大能将这些存有执念的彼岸花留在此处,岂不是要害了更多过往的无辜路人?为何不索性将这些残存执念毁去。”
正一赞许道“无量天尊,小友此问可谓大善。然因果相生,报应不爽,此谓天道,不可随意剔除,更何况这条通往奈何桥的黄泉路本就不是给生人走的,而生魂懵懵懂懂初来此地也看不到这些彼岸花,换句话说,他们与我们所见不一样,并不能看到如此之多的他人执念,只能被其中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执念所牵引。”
“牵引之后呢?”
正一拈了拈须道,“那就该是生魂还债的时候了。”
“就无例外?”
正一笑意冉冉道:“怎会没有,比如现下你我二人来到此间便是个例外。”
莫仲卿心中微微安定道:“所以,真人的意思是这彼岸花丛中难免有一株是例外,未曾染上生魂的执念?”
“无量天尊,小友聪慧。记住,未曾染上执念的彼岸花在我等眼中看来是白色的。”
这正一真人笑着说完便见一阵清风吹过,立时,那身前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丛犹如成团成簇的赤焰般摇曳身姿,花浪滚滚,其上花瓣更是散至空中成了一蓬火红花雨,霎时好看。可身旁青石小路上那飘荡无依的点点光团竟在一瞬间被生生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