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仲卿笑了笑,为避免这小师妹继续尴尬,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称呼天魁道长为师父了,之前不是一直喊着老财迷的吗?”
莫婉溪双手叉腰眉毛一扬,佯装不屑道:“还不是因为那老财迷将青锋剑从那该死的剑灵处讨回来后,让本姑娘喊他师父才肯将剑还我吗?否则,我又怎会理他。”
莫仲卿一听,追问道:“那剑灵将你引去了何处,可有伤着你?天魁道长后来又是怎么讨回的?”
莫婉溪咬牙切齿道:“那个死鬼剑灵将我们引去了剑庐,之后掐了个剑阵将我圈在里头一天一夜,说只要我从这一万柄剑中找到青锋剑就还给我,我当时那个气啊,这是人找的吗!可出又出不去,只得闷头苦寻。”
莫仲卿眉头一拧,他深知小师妹万万吃不了这种苦头,不禁笑说道:“哦?你居然真去找了,那看来有进步,有进步,只是不知找到了没有”
莫婉溪闻言低头忸怩道:“这,这,后来…就这样子啦。”
“就怎样子啦?”
就在莫仲卿故意追问之际,身后精舍屋门被人推了开来,只听来人笑答道:“师妹这人还真是心大,莫公子你实难想象,剑灵前辈说她找着找着还没一两个个时辰,居然背靠着一柄大剑就那般睡下了!哈哈……”
莫仲卿闻言不禁莞尔,那莫婉溪更是脸色羞红,当即转身气急败坏道:“方少奇你还敢说,你不是也跟着进来的吗?怎么我一进剑庐后连人都看不到了,哼,先前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万事要替我挡着,结果关键时刻没想到这么不中用自个儿先溜了。”
方少奇搔了搔头,吃吃道:“我,师兄我道术低微,入门不过半年只会些粗浅的养气功夫,那剑灵前辈用的剑阵何等威势、我一想铁定闯不进来,只得脚底抹油去搬救兵啊!”
莫婉溪作势横眉冷眼道:“没用就没用!还狡辩,本姑娘问你,若是找不到外援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我……我…唉!”
见方少奇被逼得有些狼狈,床上莫仲卿笑了笑,帮衬道:“方公子虽然功力低微,但最后还不是请来了道长替你解围了吗?至于若真无外援时,想必方公子也定会以其他法子相助的,对吗?”
那边方少奇一脸感激,拼命点头称是。
这边莫婉溪将头一昂,老大不乐意道:“一张嘴,两张皮,你们有四张,我说不过,行了吧!那谁谁谁、你进来做什么,没见我俩兄妹在叙话没空理你吗?做人该有点眼力劲儿!”
方少奇道:“我不是有意打搅,只是师父之前吩咐过我,若是见莫公子转醒便领他去阆苑书房见他。”
莫仲卿道:“道长现在就在阆苑中?”
方少奇恭敬道:“不错,师父他老人家从你昏睡之日算起已有三日未离阆苑,还说要你将这副画卷也带去。”
莫婉溪截口道:“我师兄刚醒,三日未进粒米,天魁师父也不急于一时吧,我瞧金银阁中就属色离师兄的菜做得最好,不如先去找色离师兄,弄点吃的填饱肚子才是首要。”
莫仲卿本以为自己昏迷的这三天中,按照师妹的个性多少会惹出些麻烦,倒不曾想这金银阁中好不容易迎来一位女弟子,大家宠她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所以上上下下不仅任劳任怨,那色离师兄更是凭着走南闯北的经历将各色菜肴挨个做了个遍。
虽然味道还有所欠缺,可莫婉溪已是大为满意,直夸色离厨艺高超,与之关系也走得最亲。
方少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他不会做菜也就讨不来佳人的欢心,是以、这会儿又听到师妹又要去见那色离,当即一张驴脸拉得老长,委婉劝道:“这……可是,可是师父还等着呢。”
瞧见莫婉溪白眼一翻刚欲指责,那莫仲卿笑了笑,起身截口道:“想必书房就在左近,劳烦方公子给在下指个道路,至于你们不如先去色离道长那准备准备,咱们分开行事。”
莫婉溪斜睨着一旁方少奇道:“好吧,既然师哥都这么说了,我就姑且让这废柴陪我去色离师兄那好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拉开木门风风火火地去了,方少奇紧随其后,走在最后的莫仲卿看着这一对欢喜冤家,喃喃自语道:“这方少奇若真心转变,而小师妹若有心思重归于好倒也不用阻止,甚至进一步的发展也不是不行,不过二师兄那问责起来就颇为棘手了。”
这一想到莫少英,莫仲卿不禁连连叹气道:“二师兄啊二师兄,你既被天子封侯,也算履了当初桥上誓约,可为何迟迟不见你回转云踪山报喜团聚,难道你对那个昭阳郡主还有非分的念想么?”
三人出得阆苑,莫仲卿独自向着方少奇所指的道路走去,好在路径并不复杂,依言走去,绕过三五栋精舍,终于来到了阆苑书房前。
书房面积不大,院前有两块菜地,其中种的都是些寻常菜苗,而那在田中身穿灰葛布衣的老道不用问就是天魁无疑。
莫仲卿见着这身装束微微讶然,若不是这副富态的身材,他实难相信五日前那个视财如命,看上去富态无比的天魁道长竟会穿着这等近乎农民的装束。
“晚辈云踪派弟子莫仲卿拜见天魁道长。”
天魁道人并未起身,而是一边浇灌着满园菜苗,一边道:“嗯,你且等会儿,我这块地浇完就好。”
莫仲卿依言箕踞于台阶之上,看着天魁道长那肥胖的身板在田地中晃来晃去,也并不着急上前帮忙,而那天魁道长直到忙完也未叫他上前相助。
半晌,天魁道人缓缓走来,在台阶上重重一坐,望天长叹道:“哎、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不像话了,不知道什么是尊老吗?不知道什么叫勤快么?就算统统不知道,也应当知道求人办事时应当是怎样一副态度!”
见天魁道人说话拿腔作调,莫仲卿不由笑着作揖道:“天魁道长腰缠万贯,富甲一方,所以种这菜苗绝不是为了食用,更不会为了沽酒易物,若是晚辈没有猜错,种这菜苗完全是种雅兴或在修行,既如此自不想他人打搅,晚辈又何须吃力不讨好,坏了道长的兴致?”
天魁道人愣了愣,伸出肥掌拍了拍满手泥道:“孺子可教、先将画拿来与本道爷瞧瞧吧。”
见天魁道人将那满是黑泥的污手伸来,莫仲卿心下一动,仍是伸手将画卷递过。
前者将画卷擒在手中,缓缓抚道:“此画名为桃源图,乃祖师留下的三宝之一,与敝派镇派之宝“七星镇岳”的大名不相上下,只是此图在一次收妖后就不见了踪影,却不想到头来竟被你小子得了莫大的便宜,说说,你在里头究竟待了多久?”
“二十年左右。”
莫仲卿说着便见那天魁道人已将画卷徐徐展开,而那沾满黑泥的双手竟并未在白玉画卷上留下丝毫污秽,直到天魁道人将画卷完完全全展开,见到里头空无一物时,忽然眉头一蹙,轻叹道:“哎,这桃源图怎么就空了?”
莫仲卿摸了摸鼻子,也不隐瞒道:“实不相瞒,这画中景色似乎只有晚辈才能瞧见,画得也是之前晚辈去过的百花谷。”
“竟有这等事?奇了怪了,难不成这图认主了?那你小子在里头待了多久?”天魁道人又问了一遍。
“二十年左右吧?”莫仲卿并未不耐烦,依然据实以答。
“怎么才二十年?我辈修道者从最初的温养筑基、炼气养性,再到涤除三尸、辟谷不食,直到阳神出窍,金丹可证,才可渡劫成就地仙之位。
其中种种艰难实耗岁月,就单一温养筑基这项来说,若是天资不佳者往往则需一甲子的时日,就算天资如本道爷,也需十年才能突破,但若有这宝图在手按照掌教正一真人所述,几可两世为人,大有机会进入辟谷不食之境,而后寿命得以延长才有机会见证大道。
不过就算寻常之人得了这宝贝,在这画中一二十年,所习学识自也高人一等。闻说贵派虽以卜算为长,但那“苍云剑诀”也是一门不错的内家剑谱,习至巅峰约等于炼气养性的地步,想必以你的资质已能融会贯通,登峰造极了吧?”
莫仲卿听来知道天魁道长这是有意点拨,但他想起画中种种,只得苦涩一笑,勉强答道:“晚辈惭愧,在画卷中虚耗岁月,那“苍云剑诀”也只是不曾忘记略微熟练而已。”
天魁道人眉头一皱,追问道:“怎会如此?你独自进了那大殿之中,眼见满殿众美图不顾,偏偏选上了这副空谷景色,按理说应当不会再为色相所迷,难道在画中另有际遇?”
见天魁道人一脸疑惑,莫仲卿笑得尤为苦涩,转而终是壮了壮胆,合盘托出道:“实不相瞒,晚辈误闯贵宝殿时,并未看到众美图,所以谈不上不被其所迷,而这副画卷也不是晚辈找着的,若猜测不错应是它找上了晚辈。”
这般说着,莫仲卿指着画卷便一五一十将画中经历缓缓道出,听得一旁天魁道人啧啧称奇,半晌,才开口道:“难不成这桃源图成精了,难怪我们找不到她,另外,我们都领会错了正一掌教真正的意思。这画助人修行还在其次,其真正的妙处还在助人看破红尘,是涤除三尸摒弃六欲的大法器!
小子,七情六欲中‘色’字乃最为伤身耗神,若不碰他便不知如何看破,若碰了他大半便会就此沉沦,其中既入红尘又出得红尘者已是寥寥无几,这之后又能一心向道者更是凤毛麟角。
我辈修道者不碰也不是、碰也不是,你既在画中得此际遇该有所体悟才对,既如此、何须在人间重履一遭?
不如就此断念红尘留在山中随我昆仑派修道吧,只要你答应,我便将你送入天机老儿门下,他是我们七人当中除了即醉那混账外,道行最高者,门下云字辈弟子亦有人已过温养筑基的阶段,加之你云踪派就是以卜算为长,天机老儿又重推衍之道,如此一来,脾性应当大为相合,于道上自可相互印证,进展自是比寻常弟子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