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浓,谷内树影婆娑,溪水波光粼粼,临近的鹅卵石滩上有一巨大圆石尤为醒目。
而圆石两旁,分坐着一男一女,瞧其架势看起来似有些势不两立,不用说这便是莫少英与叶千雪了。
二人随着奔涌而下的瀑布跌落这深渊之中,好在其下潭水够深,才能逃得性命。
此时,莫少英背靠圆石,将身旁一个细小竹筒用力拧开,掏出干燥的火石,火镰子等物后瞧了瞧四周,对着圆石另一侧的叶千雪轻道,“帮我捡些干柴来。”
一语过罢犹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这头叶千雪并未做任何回应,短暂沉默后,方听圆石那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显然是莫少英见她不答只能亲自起身去拾捡柴火了。
半柱香之后,圆石背面传来丝丝暖意,叶千雪蹲坐于地双手合抱于膝前,将身体缩了缩硬是不去理会。
过的半晌,忽听那侧莫少英轻笑道:“还不快过来坐。烘干了身子好与我再打过。”
“我过来就会忍不住杀了你!”
“好啊,叶郡主要是这么忘恩负义,就算我看走了眼,认栽。”
叶千雪一怔,好半晌又隔着圆石道:“你特地带着防湿的竹筒装着这些火石,是不是一早就想好了?所以你才敢与我一起下来?你到底又再谋划什么?”
“我说这是意外你肯定不信。”
“不信。”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左右不肯信,我还说什么。”
莫少英笑了笑,又接着回道:“先过来坐,将外衣解些下来晾在石面上,这样内外也干得快些,似你这般将湿衣全都捂在身上妄图以功力蒸干实在白费力气。”
莫少英一番话语自是好心,叶千雪只是冷冷再道:“不用你管。”言未既却陡然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那头莫少英碰了个钉子本想不再理会,一听她这般忽又瞥了瞥嘴道:“随你,我衣物是干了,这就换个地方坐坐,那火石就只有一份,要是熄了就再也生不起火了,这天寒地冻冷飕飕的,昭阳郡主您呢、看着办。”
莫少英缓缓起身挪到了圆石东边,而位于北面的叶千雪虽说嘴上逞强,可那越来越僵冷的四肢已是有些控制不住的轻颤。
唯有咬了咬牙缓缓起身绕向圆石南面,心想稍微靠近些就好,谁知刚一走近便见那火苗已是奄奄一息,叶千雪一个激灵也不顾先前所想只得赶忙上前添柴照看。
片刻,随着火势增大,渐扫周身寒意,叶千雪踌躇半天终究照着莫少英的话语陆续解开上半身轻甲和些许衣服平铺在圆石面上。莫少英听着耳边声响,满意地看了看四周道:“此地四面环山,看来是个谷底,恐怕我俩暂时出不去了。”
那头叶千雪声音依旧冷淡道:“这不都你一早计划好了的?”
莫少英一顿,也不否认,只是静静地道:“嗯,你美你说什么都对。”
说罢竟是微微合上眼睑静做休息。叶千雪烤着火听他这般有气无力的语调,眉宇轻皱道:“你怎么了。”
那头莫少英一听,眉宇佻挞道:“没怎么啊,身旁有美人衣裳尽湿春光无限,怎奈我妄作君子固步自封,无法上前窥探、当真可惜。”
“你真敢过来,我就杀了你!”
“笑了!”
“有什么好笑?别忘了我们可是敌人。”
“您没听过会叫的小狗不咬人么,像郡主这般叫唤的还真不多见。”
叶千雪听着这般熟悉的调调又略微放了些心,过得半晌一转话题道:“你与那卓于晴为何执意要帮叛军,从而扰得百姓不宁?”
那头莫少英反诘道:“那你为何又要守着那假冒皇帝?”
叶千雪面色一整、义正言辞道:“自从那次回京面见过圣上,我不曾看出他哪里不对,况且就算圣上并非当初那个圣上,但这些年来天下太平,百姓相安,谁来做那个龙椅又有何区别?”
莫少英一笑,话道:“想不到身为叶家皇族一员的你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既如此,那换小爷坐坐那龙椅岂不是更好?”
叶千雪神色一凛,道:“原来你是想当皇帝。”
那头莫少英隔着半晌才道:“做皇帝谁人不想?只可惜我与那玄真公主有约在先,答应帮她打上太和殿问一问那假冒皇帝他亲爹老子在哪儿,顺便助她重掌大权,届时我也可捞个大官儿做一做,乐上一乐。”
叶千雪言道:“那叛军首领星公欲染指的是我叶氏江山,玄真公主若真是叶家血脉,那最后定会遭其剪除,你二人这般行事便是与虎谋皮,就不怕届时被人鸟尽弓藏,用完便弃?至于……”
未等叶千雪说完,那边莫少英已冷笑着截口道:“呵!说什么鸟尽弓藏,你这蠢女人就不曾想想那夜在京城郊外,高公公欲借你牵连叶元帅到底是谁下的旨意?不是那假冒皇帝还能是谁?!若无我这天星军搅得天下不宁,哪有你现在这般无限风光?”
叶千雪神色一黯,默然不语,片刻语气再度冷硬道:“这么说我该谢谢你?”
“那你倒是谢啊,别光说不练!不过口头道谢就不必了,来点实际的,是打算以身相许,还是高官厚禄?”
“你就不能正经些?”
“笑话,昭阳郡主是第一天认识我?”
叶千雪不说话了,她当然不是第一天认识莫少英,同样也知道这些年来,家父兵权在握,高高在上,已到了人人只知兵马大元帅叶天朔,而不知圣上“叶康”的地步。
所以在圣上的眼中,自己这个父亲怕是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成了心中的一根刺了。
至于当日那圣旨是否就是圣上下的旨意,自己当然会去查访,甚至若有合适的机会便亲自问一问这个圣上。
但此刻面对莫少英,她并不告诉他心里的打算,只是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只听她道:“不错,多年来家父兵权在握致使圣上有所顾虑本也情有可原,若他执意要回这些,那父亲定会欣然交割兵权,届时解甲归田乐得一身清闲,何必非要争那虚名妄利不可?至于现下叛军来侵,圣上命我固守东都以拒来敌,我守得这洛阳一日便是尽一日臣子本分,也不该有一句怨言的。”
叶千雪这般一说知道若按照莫少英的脾气定会嗤之以鼻,说不定还要笑自己一个“愚忠”,但等了半晌,对面却是半句未回。
叶千雪心中微微诧异,又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咳咳咳咳……”
忽然,莫少英一个我字还未说的完整,便化作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叶千雪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起身绕过石面迅速来瞧,就见莫少英背靠圆石,微微含笑,一双眼珠子却是瞅着叶千雪不放。
而此刻的叶千雪身上衣物自是未干,诱人的粉白自薄裳间若隐若现,傲人的身材一览无余。
莫少英看了好一阵,方才笑了笑道:“这是你自己送上门而的,先说好,可不准杀我。”
说着,眼睛仍是猛盯着不放,甚至毫无形象地吞了吞口水,活似一副猪哥样。
“无耻!”
叶千雪缓过神来,二字刚骂出口,一拳猛地就打了过去。
这含怒出手自然有四、五分的力道,她知道以莫少英的狡诈和身手自然不会真给自己打到,可不想这一拳居然结结实实地印在面额之上。
而莫少英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按在腰间的手跟着就耷拉了下来,叶千雪一怔,就见而那湿衣裹住的腰侧,似是有斑斑血迹隐隐渗出,显见不知是何原因竟是伤得不轻。
叶千雪满含复杂之色地望了莫少英一眼,也终于知道方才他为何要求自己去捡干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