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爷爷,是洛彦,你们怎么打起来了?这外面风大,着了凉不好,您赶紧回车上去吧。”
陈瑜上前几步去扶他,洛彦皱了皱眉,抬起来想要拦她,只片刻迟疑,她已走到老爷子面前扶住他的手臂。
洛老爷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一脸阴沉的男子身上。他一手养大的爱孙,今天竟敢公然和他对抗,到底是欺负他老了。
记起很多年前,他最疼爱的儿子也是像这样一言不发的立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不争不吵,却绝不肯示弱。如果当年他求他,他是不是会答应?他已无法揣测那时自己的想法。
只是时光到底不能从来,他的那个儿子已经死了,搂着他最爱的女人欣慰地死去,眉眼间满是幸福的光彩。
如果人死后有灵魂,那他们应该会在一起吧。
心里五味杂陈,往事不堪回事。他突然不愿再多看面前这个酷似他儿子的孙子一眼,拄着拐杖转身离去。
“洛爷爷,我扶你……”
陈瑜话未说完就被他微微嫌恶地打断,“不必,我还走得动。”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已经擦干净,并不脏。这个突然变得强硬的老头子倔强地挺直了背,一个人拄着拐杖走回他的座驾,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清冷的月华照在他身上,在地面拉出了一条浅浅淡淡的影子,陈瑜突然觉得他孤独又可怜。
也许人老了,脾气难免古怪吧,和儿孙合不来也是常有的事。
记忆里也有个古怪的老头子,总是黑着一张脸,一有不合心意的事就会一个人关到屋子里生闷气。陈妈也不理他,只有陈爸会去哄他,陪他喝茶下棋。这个老头子是她的外公,没几年,他就去世了,没多久陈爸陈妈也离了婚。
那时年幼,对外公的印象并不深刻。至于她的爷爷,更是在她出生之前就过世了,从没见过。
“走吧。”洛彦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
她点了点头,跟着他坐到车上。
“不用理会老爷子,他一向就这个脾气。”似乎知道她情绪不好,他柔声安慰。
“我没放在心上。”洛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她确是没放在心上,倒是有一件事始终沉沉地压在心口,却又没法开口相询。只等着陈爸来了,问清楚陈爸再说。
两人又是一路无话。
洛彦并没有送她寝室,而是直接回了他家。吴伯一直站在门口眺望,看到他们回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陈瑜有些感动,向吴伯道了谢,便开始大快朵颐。
话说,她是真的饿了。
“呵,原来你吃饭也不洗手的?”洛彦从外面进来,坐在一旁看着她吃东西。
“你要吃一点吗?”她搁下碗站起身准备去给他盛饭。
“不要。”他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我不饿,这是给你准备的。”
闻到浓浓的烟草味,陈瑜微蹙了眉。他又吸烟了,而且吸了很多。
她坐回去继续吃东西,他也一直保持沉默。
良久,她放下碗筷,抬起头见他一双黑眸正凝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饱了吗?”他问。
“嗯,我想洗个澡睡了。”确实很累了,身体的每个细胞好像都在叫嚣着要休息。
他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角,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屋里的灯光柔和地晕了满屋,陈瑜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梦里那个许久不曾出现的男子又来了。他着一身白色的礼服,远远向她走来,仿佛就等着牵住她的手,许她一生,陪她一世。她满心欢喜地伸出手去,四周是灿烂的春光,柔和的笑脸。就在他们指尖相触那一刹那,天地突变,暴雨倾盆,那一张张笑脸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刻薄的嘲讽和恶毒的咒骂。她茫然地环顾四处,骤然发现那个来牵她手的男子,正陪在另一个女子身旁,两人端端正正地站在牧师面前,那女子一脸的幸福,深情款款地答了一句:“我愿意。”
似被雷击中,她摇晃着身子,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不可能,怎么可能?那句话该她说的,怎么会是那个女人?她疯狂地呼喊着冲过去,任雨水和着泪水流淌……
“快醒醒,你怎么了?”
猛然睁开眼,洛彦正紧张地摇着她的肩膀,她摸了摸眼角,竟真的有泪滴。原来梦里哭,也会真的哭。
“做了什么噩梦,怎么哭了?”他柔声问。
“没……”她摇了摇头,又凝着他的眸光低声问,“你说,我们会分手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又搂紧了些,幽深的双眼望向窗前倾泻进来的银白月光,低低地说:“相信我……”
倚在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却无法平静心里的慌张。
他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瑜再次昏昏欲睡的时候,隐约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她强撑起眼皮,疑惑地看向洛彦。是谁,是什么紧急的事,这么晚来打扰?
“少爷。”是吴伯。
洛彦起身去开门,陈瑜也套上外衣爬起来。
“你睡吧,别管。”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已开了门。
“什么事?”他皱眉问。
“来了客人,是……”看到陈瑜出来,吴伯愣了愣,“小鱼还没有休息吗?”
洛彦向吴伯点了点头,“先招呼着,我马上下来。”关上房门,他又揽了陈瑜的肩,“你先睡,放心吧,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是什么人?”陈瑜有些不安,也许是睡眠不足,精神紧张,又加上刚被绑架,有些杯弓蛇影了。
“睡吧,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在她额头啄了一口,又拿丝被细细替她盖了,见她乖巧地闭了眼,他才披上外衣出去。
陈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起床穿好衣服,站在窗前听不到下面的动静,心里不安更甚,又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
站在楼梯转角处,客厅里清晰传来说话声。
“哼,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有本事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不过,请你离陈瑜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声音?
陈瑜惊得大气也不敢出,控制不住内心的紧张激动,坐在楼梯上竖起耳朵细听。
地板很凉,她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