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泻地,为窗外的一排梧桐镀了一层柔和明亮的光。他静静地立在窗前,看着那些在晚风里翻舞着的巴掌似的树叶,回忆起那些和父母一起度过的珍贵的童年时光,心里的遗憾便像蔓草般疯长。
他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在父母双亡那天戛然而止。多少次,他险些死于非命,刹车失控,高空坠物,连街边的小混混都能借口认错人举刀向他砍来,若不是他命大,早就死过千百次了。所以,他从来都不相信,他父母的死是意外。
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幽灵般的冷笑,原本刚毅俊朗的脸庞在皎洁的月光下竟变得狰狞可怖。
吴伯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的模样,心中也是骤然一惊。
“少爷,很晚了,还是早些去休息吧。老爷不过是在气头上,过两天消了气,你去陪个不是就对了。”洛老爷在门口说的那句话,他碰巧听到了,所以进来看看。
洛彦燃了一支烟,一手轻轻拍了拍吴伯的肩,笑道:“这么晚了,你早该休息了,怎么突然有了雅兴起来赏月吗?”
吴伯呵呵一笑,“这人老了,睡眠也少了。”
洛彦笑了笑不语,走回房间。已经凌晨一点,也不知道那条笨鱼是不是已经进入梦乡,怕打电话惊扰到她,于是他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
正准备沐浴睡觉,却有电话打进来,看看来电显示“笨鱼”,他扬了扬唇角,懒洋洋地问:“是不是想了我,辗转难眠?”
那头却是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女声,焦急地说:“陈瑜失踪了,我们刚在山顶球场找到她的手机!”
大脑嗡的一声响,他飞快地扣好刚松开的皮带,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对电话里那人说:“你们在找到手机那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经过楼下客厅,他摁下墙上的黑色按钮,对这一旁的微型麦克风吩咐:“黑夜的弟兄们全体待命!”
敢在P大绑架陈瑜的人,除了洛振彬,还有可能是洛老爷,其他还有什么人有那个胆子,他实在想不到。黑夜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秘密组织,只有十八人,但个个都是特种部队回来的飞檐走壁的高手。若要和老爷子硬碰硬,光靠这般兄弟,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安排好人远远地观察着老爷子和盯紧洛振彬,他开着车飞速赶往P大。
他不敢想象,陈瑜若在P大出事,以陈有福那护犊如命的脾气,会不会发疯来A城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上次在Z市陈瑜被劫,当天晚上豹哥的场子就被夷为平地。豹哥失踪,下面的几十个弟兄各自跑路。
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是一天之后,他失血过多,整整昏睡了一天一晚。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A城,老爷子正守在他身旁,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盯着他似在思索什么。见他醒来,老爷子只说一句让他接任P大的校董便走了。
老爷子刚走,唐馨就来了。他拒绝了唐馨的照料,只让吴伯帮忙打水擦了擦身体。
饶是他身强体壮,也熬到第三天才起床。
远远看见三个女生站在树影下,满脸焦急之色。这几个人他都是见过的,每个人的背景资料他都有,和莫尧相识那个他认得叫林娜,一旁那个瘦高个子的美女是和刘楠有过一段情的,至于那个微胖的女生,因为跟他认识的人没什么交集,他倒的确没什么印象。
见他过来,林娜已经抬步走向道旁的一棵桂花树,用手指了指,“手机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他仔细查看了一遍,地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手机落的这个地方也极隐蔽,不易被人发现。
皱了皱眉,他问:“手机呢?”
毕悦闻言,赶紧把手机递过去,“她出门的时候还和我说一会儿就回来,去了两个小时没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等林娜回来我们就一起出来找,正经过这里的时候听到有手机的铃声响,这才发现她的手机。”
山顶球场比较偏僻,一般十一点之后就几乎没有人会来,所以手机迟迟没有被人发现。
“我们想报警,又怕她约会去了。见她手机丢在这里,你若不来,我们马上就要报警了。”袁诗诗又补充了一句。
洛彦一言不发地翻看着她的通话记录和短信,最后一个电话拨的是修华,最后一条短信也是修华。
也只有修华能半夜将她喊出去吧。他的脸越显阴沉,用自己的手机拨修华电话,已经关机。
那人也是爱她的,从小就护她,他相信不会是修华劫走她。
晚上走的时候修华开车送刘娇娇,若是她有预谋地拿了修华的手机,发短信约会陈瑜,那……
他骤然一惊,马上打电话让人去查刘家守赌场的青虎社,又拨通了刘楠的电话。
“洛少爷找我有何贵干?”刘楠的声音懒懒的,他心情郁闷,正坐在江边吹风。
“陈瑜被人绑架了,我怀疑是你们青虎社做的。我劝你马上把她交出来,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代价不是你刘家担得起的。”
“什么?”一惊之下,刚拿出来的一支烟也跌落在地,“我在外面,马上回去。这事只怕是误会,刘家没谁会吃了豹子胆去招惹她。”这A城有名的豹哥一夜间被灭的事,据说就是因为绑架了陈瑜。他虽然刚从外地回来,这些事也听说了。
“误会最好。不过,令妹也有这种头脑吗?”洛彦冷冷地问。
刘楠语塞,他这妹妹骄纵惯了,做事向来不管后果,倒真不敢保证。拨刘娇娇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一路狂踩油门,只希望这事与他们无关,或者还来得急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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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瑜被丢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没有窗,只有门上的几个洞勉强通气。
她扶着还有些昏沉的头挣扎着爬起来,隐约听到门外有男子粗俗的骂声,还有搓麻将的声响。
“二筒。”听这个人的口音像是本地人。
“你.妈就是个二筒,老子杠。”
“快杠快杠,老子等着自摸。”
陈瑜凑到门前,透过木门上的几个孔往外瞧,四个男人有两个壮实,两个瘦小,正围成一桌,看他们的打法应该是A城本地麻将。
目测了一下距离,几人距她大约三米远,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正照在几人头顶上。
这道门十分破败,像是久未使用,门上有许多虫蛀的小洞,她试着轻轻拉了拉,门开了一条缝便不动了,原来是外面上了锁。锁扣处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响,她赶紧把门关了回去。
“听到声音没?”一直没有说话背对着门的那个高大男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