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能够让孙益然高兴的事,除了能够看曼联赛看个通宵,就是又有新款的GUCCI球鞋上市,再不然就是他那个暴脾气的老爸又去欧洲出差出一个月,因为这样就没有人管他,他就可以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条,就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徐少枫居然回来跟他在一个班念书。
他那天早上本来挺高兴,结果无故被那个“偏头痛”(指老秦,因为他一见老秦就偏头痛。)无故教训了一顿,正怒气未消,于是,他决定一如既往他那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肚量,趴在桌上就准备会周公。朦朦胧胧间就听见一个名字,居然是…是徐少枫!
他刚他起头,就看见他依旧带着那副好死不死的表情往着座位走去。
他当下除了高兴,还是高兴,虽说自己狐朋狗友一大堆,但是说道情谊最重的还是只有徐少枫。小的时候,两个人因为父亲们打交道的关系熟识,随后就开始了穿一个裤裆的情谊。他们俩在同一个贵族小学上学,徐少枫小的时候不爱说话,身体瘦弱,性格扭扭捏捏,像个女孩子,所以经常有高年级的学生欺负他。这个时候的孙益然俨然已经有了将来“混世魔王”的风范,通常是一个人挥舞着小拳头就冲上去,也不管是谁,见着欺负徐少枫的人就上,每每把人家要打的鼻青脸肿的跪地求饶才肯罢休。其实他每次也占不了人家的便宜,人家比他年纪大,个子还要高些,虽说最终在孙益然那股狠劲中败下阵来,自己也挂了不少彩。好在徐少枫成绩优异,但是孙益然是看见书就头痛,有了徐少枫,作业就不成了问题,每次考试坐在徐少枫的后面,混个及格自是不在话下。两个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相处的甚是融洽。
记得一次,他刚刚教训完一个昨天问徐少枫要“零花钱”的学长,正吃着面,嘴角的瘀伤就让孙益然疼得把面又吐了出来,徐少枫在一旁看得心疼,低声问了一句:“你疼不疼?”
孙益然疼得抽了一下气,回道:“废话,你说疼不疼?”
徐少枫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益然只是无心的一说,并没有什么意思,见徐少枫又低下头,伤心的小模样一来,他就受不了了,推搡了他一把,“喂!我没事啊,可别哭啊,跟个女人一样!”
徐少枫只得抬起了头,看着孙益然脸上的伤,说道:“阿然,其实,你没必要为我动手打人,他要钱,我就给,反正我的钱还够……”
“够你个头!”孙益然被自己好朋友不争气的娘们表现气得够呛,放下手中的面,也不管嘴里吃没吃干净,就张口教育道:“你有没有点志气,这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一个男人尊严的问题!”两个人不过是刚刚才十岁的孩子,孙益然就自称自己是个男人,这听着可笑,但是孙益然从小就那么标榜自己,也一直认为自己做的就是男子汉的事。
徐少枫张了张口,想想说什么也劝不了他,就住了口。他只不过是担心孙益然,这边厢他为自己打了人,那边厢人家就告上了老师,又是一次灾浩躲不过了。徐少枫指的灾祸是指孙益然的父亲又被叫到了学校,双方家长见面,受伤学生的家长自是不罢休,争论中间还不免有“孙氏企业的公子就可以打人,有钱家的孩子还这么野蛮没教养,家里是怎么教的!”
往往这个时候,孙益然从不言语,昂着个头,从不给人道歉,也不说为什么揍人家,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徐少枫明白这是孙益然在保护自己,他不想把事再牵连到自己,宁愿选择闭口不答。但这对伤者家属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就更死不罢休。然而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这类结果通常都是孙家赔钱了事,伤者家属在拿到高额的赔偿金后虽有怨言,但是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事情变得到了平息。
钱,对于孙家来说是不算什么,但是,孙仲瑜对这个成日惹是生非的儿子已经失去管教的兴趣,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自己每天除了处理公司的事就已经焦头烂额,还要应付这个混账儿子惹的事,以他的暴脾气索性就一顿打死算完。看在自己妻子早逝的份上,孙仲瑜只得耐下性子,更何况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何说不管就不管。之后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但凡是儿子学校打来的电话,都直接转到秘书台,由秘书全权负责,用孙仲瑜对秘书说的话就是“只要他没弄出人命,就不用向我汇报他的事!”
此命令一下,孙益然的成长生涯就被各种打架,闹事,和老师对着干包围,并且顺利地跨进了高中的大门。
这份穿着一条裤裆的情谊一直持续到了初一就戛然而止,随着徐少枫的父亲职务外调,徐少枫只能跟随父亲去了远在X市南边的Y市。临别的那天,徐少枫眼圈红红的,孙益然依旧满不在乎的开玩笑道:“你可别再哭了,到了Y市,可没人帮你了,我说你也是,跟了我那么多年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到现在一招半式都学不会,换做是我,在旁边看都看会了!”
徐少枫好笑笑,忍住悲痛,“阿然,你以后少打架,也少惹孙叔叔生气,记住作业要早点抄完交给老师,也不要放学就不回家,少打游戏,千万别惹外面的小混混…”
“行了行了,每次听见你叫我阿然我都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有,都快走了,你的唐僧本性还是不改,徐大婶,你就不能换套说辞?”
……
徐少枫笑笑,孙益然虽然对每件事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是这家伙还是本性不改,越是在乎的事就越表现的不在乎,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只有他知道,孙益然内心是多么孤独,从小桀骜不驯并不是他的本性,他外表强势,内心其实极其简单,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自此一别后,两人虽有联系,日子久了,通信渐少,情谊虽在,算起来,也有四五年没见了。
“这小子还是这样,沉默寡言,不过个子倒是长高了,哈哈,那张白白嫩嫩的脸还是没变。”孙益然喜滋滋的嘀咕着。
旁边的陈潇凑过来,坏笑道:“然哥,你又在想什么好事,什么白白嫩嫩的脸啊?又是哪位美女啊?”
“去去,没空跟你瞎扯。”孙益然伸手打了个哈欠,一夜没睡,真是有点困了。
这时候下课铃如及时雨般的降临,全班同学如顿时松了一口气,口若悬河的老秦还是依依不舍,喊了下课后,临走前叫了一声:“夏筱,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待到夏筱出了教室后,孙益然整理了下衣冠,抑制住自己激动万分的心情,恍如无事般走到徐少枫的座位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徐少枫倒是对自己周围的变化没有上心,旁边早已是多了无数双蠢蠢欲动的目光,徐少枫见怪不怪,从中学开始,就有所谓的爱慕者时不时的给他来上一封情书,要不然就是想方设法跟他套近乎,越是遇到这种事,徐少枫越是沉默。他通常都不会回应,或者来说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按照母亲的意思,念最好的学校,读最好的书,考最优异的学校,然后考上一所可以让父母称心如意的大学。
孙益然盯着猎物看了许久,用目光杀死多少妄想靠近的目光后,终于沉不住了气,对着徐少枫吼道:“喂!”
徐少枫还是回过了头,正想表达自己没那方面的意思时,骤然发现声音的来源是个男生,不会吧?难道现在自己两面通吃?
他抬起头,碰上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还有那副熟悉的抓狂脸色,他的心跳慢了两拍。
“阿然……”
来人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很不满意的撇了撇嘴。
过于激动的时候,人往往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像他们俩一样,俩个人一时沉默,在全班好奇的目光下“含情脉脉”的对望着。
徐少枫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笑道:“你怎么在这?”
“乖乖,怎么然哥的小名叫阿然?”陈潇好奇道。
“他们俩认识?”
“哇塞,一个是运动酷哥,一个是谦谦君子,这下都在我们班,我们班发达了。”
“就是就是,他们俩怎么还不说话?”
旁边的观众早就急不可待,就等着主角揭晓答案。
“我不能在这?话说你小子,回来也不说一声,还当不当我是兄弟!”
“我刚回来,本来我生日那天去找你的,兰嫂说你不在家,给我的号码又打不通,我就想下次再找你啊。”
孙益然终于憋不住,一手拍上了徐少枫的肩膀,两个人随即相视而笑。
观众更是看不明白了,这是哪跟哪的对话,什么都听不懂,这两个人倒笑的欢畅。
“我说,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给我换个称呼,那什么也太肉麻了。”
“我说,你怎么下手还那么重,我肩还没缓过来呢。”
随后,两个人又开始哈哈大笑,弄得是旁边的观众更是郁闷。
徐少枫的到来,凭着第一次在月考优异的成绩和出众的外表,引起了一中女生的热烈反响。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哪会懂得爱为何物,他们不过是在学习压力之余,找到了一个可以放松心情愉悦身心的人物,如果这个人物长的英俊潇洒,成绩优异,那就更好不过了。大家都喜欢听八卦,若走在学校里的时候,自己的名字能和某位风云人物扯上关系,就算被人指指点点,那又如何。
这时候的岁月,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沸点,可以对自己喜欢的人毫无顾忌的说出“喜欢”二字,没有任何负担,纯粹的爱恋。少男少女们刚刚开始对自己的将来充满无限幻想,人生当中若是有一段花季的恋爱,那便是最美好不过的事情。
“哎,枫哥,你盒巧克力不要了吧,你要是不要,就给我吧!”陈潇一脸谄媚样,手里已经拿起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自从知道徐少枫和孙益然的“裤裆情谊”之后,孙益然早就放话出去,一中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孙大公子又多了一个“八拜之交”,结果,以前的小喽啰们便见风使舵,跟着陈潇叫起了“枫哥”。
徐少枫对于这个新称呼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自己又不是黑社会,被人这么叫着甚是奇怪;另一方面,他只希望自己安安静静的度过高中,不想扯上任何学校的话头。孙益然对这个称呼倒是很满意,拍拍他的肩膀劝他认命接受,徐少枫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后来也就大而化之,随他们叫去了。
徐少枫低头解着道函数题,随意回了一句:“嗯。”
旁边的朱丽丽可不高兴了,撅着小嘴站了起来,一把抢过陈潇手中的巧克力,骂道:“你这个馋虫,这有那么多,你干嘛非吃这份巧克力,你存心啊你!”今天是白色情人节,她好不容易晚上亲手做好了巧克力,亲手送给徐少枫,虽然人家只是很客气的说了一声:“谢谢。”但是最后却给这个不相干的人吃的起劲,你说能不生气嘛。
陈潇被骂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看到巧克力上的包装纸名字才意识到什么,不以为然的笑道:“原来某人是想通过巧克力传情,可惜我们枫哥对你没意思,不然也不会把巧克力给我了,你还是省省吧~”
朱丽丽被说中要害,满脸通红,站在那,咬着牙,真想一把冲上去,把陈潇那副讨厌的嘴脸死个稀巴烂。
眼看这边已经势成水火,可是当事人却稳坐泰山,一心一意的攻克着桌上的难题。
夏筱回到教室之后,就看见这戏剧性的一幕。她并不感意外,自从徐少枫坐到她旁边以后,她原本冷清的四周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子旁,尽量以最小的声响坐了下来。
孙益然手插在口袋里,一边拿着两罐可乐从教室门口晃了进来,一把走到徐少枫的旁边,把可乐重重的一放,“拜托,大哥,你也歇一歇,都午休了,你要装勤奋也不急着一时吧?”
夏筱心想,谁装勤奋了,人家那是正儿八紧的真勤奋,就拿这次月考来说,人家还是别市的转校生呢,成绩在班上仅次于全班第一的夏筱,这第一第二的差别不过是两分来去。
徐少枫到底还是停了下来,捏了捏太阳穴,问道:“阿然,马上就要分科了,你选文还是理?”
孙益然喝了一口可乐,很爽的抹了一把嘴上的泡沫,“我随便,你分哪,我分哪。”
徐少枫笑笑遂不再说话。
“哈,以然哥的成绩,分哪都行!”陈潇不知死活的帮腔,放弃了与朱丽丽的巧克力之争。
殊不知这句话引来了班级一片笑声,孙益然怒道:“笑什么笑!”回头又瞪了一眼罪魁祸首陈潇,双目喷火。
“你别生气了,阿然,如果将来你还要跟我在一个大学的话,你现在就得开始努力了。”徐少枫一本正经看着他。
孙益然低下了头,不说他现在能不能跟徐少枫一个大学,就是现在他能不能把各科成绩及格很难,他重新遇到徐少枫后,已经很久没再出学校惹事生非了,他明白自己很注意这份兄弟情义,可是,过了高考,他们又要分开了,表面上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他心里又何曾不着急过?
“你选什么科?”孙益然突然问了一句。
徐少枫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着了,抓了抓脑袋,“我啊……”
夏筱此时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眼前的英语试卷的黑字团黑色的漩涡把她卷进去,不能呼吸。
“我选……”
夏筱听到自己沉重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的喷在试卷上。
“选理科吧,我还是比较擅长物化,而且,我妈希望我读商科。”
“念商科?你妈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不知道,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徐少枫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站起身,动了动手臂,招呼孙益然往外走。
孙益然舔舔嘴唇,“嗯,光顾着说话,我早就饿扁了,走走,我们去吃新开的披萨店,听说还挺好吃的!”一边跟着徐少枫往外走。
祝云此时悄悄推着在一旁为巧克力伤春悲秋的朱丽丽,“唉,你听见没,徐少枫要报理科唉,你的理科成绩可是一塌糊涂,这下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这个成绩肯定是混不了理科了呗!”朱丽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没关系,反正徐大少只要在一中一天,对我朱丽丽来说就是艳阳天!”说完,抱着巧克力在一旁遐想。
祝云在一旁哄笑了起来,“你还是坚持一下你脸上的痘痘吧,还艳阳天呢,是啊,把你脸上的‘四季豆’照的是越来越旺盛了!”
朱丽丽不甘示弱道:“笑什么笑,长痘痘怎么啦,这说明我青春!你还是担心一下你的孙公子吧,那种‘汪洋大海’连一点起伏都没有的成绩,还想跟我们徐大少在一块,我看啊,不止是难!”
“去,人家家里有钱,反正已经是董事长的命了!”
“人家是董事长的命,你以为你就是董事长夫人?”
……
“真是肤浅,这两个土妞在这争得春情荡漾的,唉,世风日下啊!神啊,给我一把刀,让我见一见美丽的天使姐姐吧!”陈潇感叹道。
魏成凯不失时机的嘀咕道:“一群大俗人!无聊,简直恶心!一中怎么会有这些败类!”
夏筱静静地不说话,呆呆的看着试卷,她在草稿纸上随意的乱画着,眉头紧皱,过了一会,又像决定了什么似地,拿出放在抽屉里的一张纸,用橡皮擦去原来淡淡的痕迹,抽出一支钢笔,在上面重新划过,确认无误后,站起了身,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那张纸是分科意向表,只有它知道自己的主人擦去了“文科-史政”一栏的勾,随后又在“理科-物化”一栏重重的画下了最后一笔。
夏筱只知道,那天一路去办公室的路上,她心中的慢慢升腾而起的希望就像楼下那一片迎接过昨夜暴风雨的芭蕉叶,碧绿碧绿,充满着勃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