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上三竿,不知何时,杨千羽已站在邢坤身后,她双手叉腰,依旧一副宝气模样,正好听到了邢坤自言自语的话。
“谁说都可以扔掉?”
“啊!杨……,杨师姐,不对,师……,师父!你怎么来啦?”邢坤吓得忙转身行礼,抬眼间,他看到满脸药贴的杨千羽,三日前被打得不轻,真是可怜。
“哼,把门关上,跟我来!”她很不客气的命令着,说罢,转身便走,根本没有等邢坤的意思。
“是……”邢坤速速关上门,一路紧赶慢赶,才追上她。
……
午时,师徒二人回到深院,她背对邢坤,冷冷甩出一句似蚊虫嘤嘤叫唤的话语:“跪下,拜师!”
“什么?”邢坤竖起耳朵来也没听清楚她这几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
“我说,跪下!拜师!”杨千羽没耐烦的转过身来。
“是!”邢坤忙跪地拜倒,这回算听见了。
她清清嗓子,慢条斯理,说道:“既然跪下了,今后就算我的徒弟,只为我做事。淬炎殿的门规太多,说起来累,如懒婆娘的裹足。所以,我只告诉你,第一:不许擅自外出;第二:不许偷学;第三:不许违逆我!好,此三点记住了,明日一早,下山将这几样东西寻来。”
杨千羽嘴唇微动,哨声响起,黄羽小雀飞来,从邢坤怀中将玉简衔出,落在主人肩上,她拿过玉简,贴在自己的眉心,映入要寻之物,交与邢坤。
“我走了!你今日午后下山也可以!当然越快越好!这些东西我等着用呢!”
“师父,我……,还有个问题!门规,为何是懒婆娘的裹足?”
“嗯?这个嘛……,又长又臭呗!”说话间,杨千羽足底生风,一溜烟儿,跑没影了,只剩下她说话时留下的余音轻绕在竹林间。
目送师父离去,邢坤将玉简贴于眉心,顿时心中一沉,百感交集,一屁股墩儿跌坐于地,顺势躺了下去,整个人四仰八叉,身体平展如镜。
“啊!”
他惨烈的大喊一声。
地面上冰冷潮湿的青苔润湿了背心,阵阵寒意透入邢坤的身体,让邢坤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
这个杨千羽啊,不让他有半点休息的时间!
“水灵石,箬水妖,纯水精,水灵草,雾盲枝,霜降草,雪蓉,活水蛇……,苍天,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邢坤在地上足足躺了半个时辰,差点胸闷死在那里。
午后的阳光刺目,他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在杨千羽的石屋忙了三天三夜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又要继续下山寻找那些奇奇怪怪的材料。
他拖着有点疲倦的步伐下山,来到小镇上,镇上的面庄里飘出阵阵面香,肉馆飘来的味道更是惹得人肚子叽里咕噜乱叫,正值午饭时间,整条街上饭菜余香袅袅,午后还在喝茶的人们,清闲的谈天说地,无比快活,逍遥自在。
他摸摸钱袋,只够一碗面两碟小菜,分别的时候,忘记问顾星凝多要点银两,现在这个样子着实无比郁闷。
“不管了,先吃过再说!”邢坤来到面馆,点了大碗面,速速吃完。
走出面馆,他拿出玉简贴在眉心,重新看了一下杨千羽要求他寻找的材料,这一大堆材料中看起来最容易找到的应该是活水蛇。
其他的材料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看来还得多打听一下才行。
邢坤走出镇子,前往镇外东南面一处僻静的小树林。
在来瑶山的路上,他注意到这片林子后隐约有水塘掩映在其间,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水蛇出没。
小树林距离瑶山下的镇子尚有一段距离,他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水塘边,绕着水塘转了一圈。
水塘边除了有位老翁在垂钓,再无其它人迹。
他站在离钓鱼老翁不远的位置,脱下僧衣,准备潜入水塘中,刚下一只脚,只听那老翁暴怒的哇哇喊叫起来。
“小子,你眼瞎啊!没看见老夫在钓鱼?快快穿上衣服到一边儿玩去!水塘本就不大,你这一下去,吃钩的鱼儿都得被你给吓跑了!”
邢坤吓得一个激灵,伸出去的脚丫迅速收了回来,三两下将衣服穿好,惊讶的望着不远处的干瘦老翁,刚才过来时真没仔细瞧他,再看时,才发现这老头长得奇丑,皮肤粗糙得跟老树皮一样。
“看什么看?臭小子,还不赶紧滚远点!这水塘能是你这种小毛崽子玩耍的地方吗?你爹你娘都去哪了?死光了?怪怪哟,这世道是咋回事儿?这么个屁大点的毛娃子也敢来蛤蟆潭下水?”
钓鱼老翁喋喋不休的骂着,瞪住邢坤,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说:还不快滚远,别打扰我钓鱼!敢打扰我钓鱼,老子锤死你!
邢坤猛然被他吓唬住,往后退了退,暗道:原来这个潭叫做蛤蟆潭,那应该有不少蛤蟆才对,可是到现在一只都没见到啊!
他鼓起胆子,问道:“老爷爷,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会将您的鱼儿吓跑。那个……,嗯……,我想向您打听打听,这附近哪里有水蛇出没啊?”
“水蛇?”钓鱼老翁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抬手一指,冷冰冰的答道:“喏!那边,那边有个洞,洞里有水蛇!赶紧走、赶紧走!莫要再打扰我垂钓!”
邢坤忙道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去往蛇洞的路上好像有不少人走过,竟在乱草荆棘中踩出一条扭曲狭窄的土径来。
“这条小径是人踩出来的!看来有不少人去过那蛇洞啊!”邢坤边走边回头望了一眼钓鱼老翁,纳闷道:“难道都是他给指的路?”
穿过小径,在一片灌木丛中,果然有个一人高的石头洞,石头洞被半块裂石遮掩,邢坤轻步走到裂石旁,从缝隙中朝里面望去,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迅速将眼睛变回他自己本来应有的金目,这样一来,黑暗中的一切便尽数落入眼帘。
正当他的目光扫过洞穴时,一阵呕吐声带着黏涎流出的吧唧声从洞里传了出来,顺着呕吐的巨响,他迅速往声音来向望去。
“唔……”
他捂住嘴巴,差点反胃吐出来,身体忍不住往后猛退了两步。
这石洞里面都是水,深不见底,仿佛和外面的蛤蟆潭从地面底下相通,石洞中漆黑一片,若来者不借助火光,就会在进入石洞的时候一脚踩空落入水里。
而此时,水中央唯一凸起的石台上,正匍匐着一条巨大的水蛇,粗壮的半身掩藏在水中,只露出巨大的蛇头,正张开大嘴将一具消化不完全的人躯体倒吐出来。
那躯体被酸腐的胃液消化得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石台之上,落得有三两个布袋。
“那布袋?”邢坤再次轻声潜伏到裂石缝隙旁边,盯住布袋一看,布袋旁落下一枚腰牌。
邢坤倒抽一口冷气,惊骇道:“微尘腰牌!”
他抬眼望向那条水蛇,正巧看到它张开巨口将那具消化得不完全的人躯猛力吸回大嘴之中,只见那具人躯顺着粗长的蛇体凹凸不平的滑入水蛇的消化道中。
“好可怕,我还是走吧?这玩意儿,不能抓回去给师父修炼水阵!绝对不能!”邢坤想起杨千羽被打时弱爆了的模样。
连火离境的弟子都搞不定的杨师姐,倘若将这种东西抓回去,万一杨师姐被水蛇一口吸进去吞了,岂不是罪过?
邢坤灰溜溜的抽身想离开,挪着步子正要溜之大吉,石洞里面的水突然汹涌的鼓动起来,咕嘟嘟的冒着水泡,闪电般的速度涌到石洞口,随之而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邢坤一卷。
“呼!”
瞬息之间,邢坤便被这股强大的吸力拖进洞穴之中,落入水底。
在不断下沉中,他看到无数白骨沉落于遥远而深邃的地底水域。震惊之余,他抬眼看向前方,浑身颤栗的抖了抖,神识立刻变得无比的清醒,可以说,从来都没这么清醒过!
因为在他对面几十米远的位置,一条有三个头的水蛇正盯着他落水的位置,蛇眼绿油油的光成为这水中唯一的光源。
普通人下来肯定会误以为那是水中的光亮点,从而游过去寻找光源。
但邢坤的金目可穿透一切黑暗,他很清楚的看到这条三头水蛇狡猾的模样。
“哗啦!”
随着水声响起,之前在石台上吞吐人躯的那个蛇头滑了下来,没入水中。
“不对!这家伙有四个头!”邢坤往后游去,暗道:这么黑,它能看见我吗?水蛇……
邢坤想着关于水蛇的习性。
它不一定能看到我,但它可以在水中闻到我的气味。
正在这时,邢坤的头顶正上方也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他抬眼一看,顿时懵了,一群小水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将他头顶的那一大片水域覆盖了。
“这下惨了!”邢坤只能往水域深处游去,他边游边想:这里面还有活人吗?
正想着,一道身影从他的眼中闪过,那身影在白骨沉落的区域一晃即逝。
“真有活人啊?”
邢坤使劲儿往那边游过去,游到跟前一看,不禁冒出冷汗,他忍不住嘿嘿笑着,满脸却是一副哭相。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我今天撞鬼了吗?要不要这么倒霉啊?”邢坤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就在他前面,一对恐怖的血眼埋在白骨堆中,正恐怖兮兮的盯着他看。
“你不是人?”那对血眼骨碌骨碌转了两三下,骨头堆挪动起来,不一会儿,从其中爬出一个怪模怪样,吊着一对血肉模糊的眼睛的人来。
邢坤瞬间愣在当场,伸手摸住了腰间的血藤鞭,浑身上下的脉气按照亡者苦修大法的运功脉向迅速运转起来。
“邪功?邪功也得用啊!珅赐,你太有先见之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