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尚纪元531年,二月十五日下午,晴,冷,鹿野国都城
一季一度的赌花魁又要上演了。
这是鹿野贵族们最喜欢的娱乐节目。
没有比看美丽诱人的女伎在台上争花斗艳,争宠献媚更让男人兴奋的事了。
更何况还能一掷千金的豪赌,赌哪位女伎能成为当晚的花魁。
既看美人,又能赌钱,这样的好事栯公子当然不会错过。
前两次他都赌对了花魁,赢了好几千两银子,所以他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决定今晚赌次大的,顺便祛祛前日在湛熺堂所受的窝囊气。
天刚黑,姽婳阁门口已是车流不息,人声鼎沸。
随从们忙着用金银到前厅柜前兑换花板,黄金一两或白银十两可兑一块花板。
花板是用来下注的,一块花板只能押一位女伎。
姽婳阁会将所有的赌注赔给押对花魁的人,因此只要押对花魁,就可能一夜暴富。
枬又来到瑨所住的院子,这次他带来了几身新的衣裳。
瑨一行人所穿的衣服带有明显的月支特色,所以他让人定制了几件央金国风格的衣裳让他们换上。
瑨自然又询问他约见国王之事,枬只说相爷府还没有回话,毕竟要见国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瑨一行人来到姽婳阁时,只见大厅里人头攒动。
台上已有女伎在表演,但她们只是在暖场,并不是今日的主角。
瑨看见每个席位前的案几上摆着五朵鲜花。
“这花是干什么用的?”他问枬。
“投给你喜欢的女伎,谁的花最多谁就是花魁。”枬回答。
“为什么有五朵呢?每人给最喜欢的一朵不就行了吗?”琪问道。
“因为花魁比赛分五轮,每轮都要进行投花,投给表现最好的那位,所以要有五朵。”枬解释说。
“那到底是投给表现最好的,还是投给自己最喜欢的那位?”琪有点糊涂了。
“你想投给谁都可以。如果你没下注,就投给每轮表现最好的,如果你下注了,就投给自己下注的那位。”枬对他们说。
有谁愿意自己赌输呢。
“那不是不公平吗,跟表演好不好没什么关系了?”琪说。
“你说是自己的银子重要还是公平重要?”枬反问他。
“当然要公平,打赌输了就输了,又有什么关系。”琪对银子看得很轻。
“如果赌注是五千两银子,你说是银子重要还是公平重要。”枬问他。
“五千两,他们下注五千两?”琪有些吃惊的看着枬。
“五千两还不是最大的,他们除了在台面上明赌,还有台下的暗赌,赌注可能更大。”
“暗赌怎么赌?”琪对打赌之事并不了解。
“暗赌就是两人各自看好一位女伎,约好赌注。如果有一方猜对了,另一方就赔他说好的赌注,如果双方都没猜对,那就都不用赔。”枬耐心的向他解释。
“你赌过花魁吗?”琪问枬。
“没赌过,我从来不赌。”枬回答。
“那今晚咱俩来赌一赌,好不好?”琪看着枬说。
枬摸了摸鼻子,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感觉麻烦开始了。
要是说不赌会让人觉很无趣,要说赌,谁知道她出什么赌注。
他看了看瑨,希望他能阻止琪,可瑨好像没看到枬的暗示。
“你赌多少两银子?”他只好问琪。
“我们不赌银子。”琪说。
“那你赌什么?”。
“要是我赌输了,就答应你一件事情,要是你赌输了,也答应我一件事情。”琪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你要我做什么事情?”枬问琪。
“现在不能说,要赌赢了以后再说。”
“什么事都不知道,那我不赌了。”枬不能答应这种条件的赌注。
“胆小鬼,这都不敢赌。”琪注意装出不屑的样子。
“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更不会打连赌注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赌。再说我也没有什么事要你去做。”枬回答的很干脆。
“不行,你必须赌。”
“你一定要赌,那就赌十两银子。”枬想换个轻松点的赌注。
“十两银子有什么意思。要不我们也赌五千两,我输了给你五千两,要是你输了,可以不出银子,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行。”琪决心一定要和枬打个赌。
“这不公平,我不赌了。你找别人赌吧。”枬觉得琪真是疯了,用五千两银子和一件事对赌,他想不出什么事能值五千两银子。他的心里有些不安,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你这人,真是小气。”琪涨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坐下了。
主持花魁比赛的是一位美妇,站在台上风姿绰约。看得出应该也是女伎出身,如年轻几岁一定可以参加争花魁。
美妇说了欢迎辞后,又说明了投花和下注的规矩。
然后她高声报出参赛女伎的花名,丝兰,紫萝,依兰,紫鸢,桃夭,水苏,雨菊。随着她的报名声,女伎也依次从后面走出。
第一轮是一个亮相,参赛的女伎都是新来的美貌少女,她们每人身穿华丽的服饰,在台上款款而行。
每名女伎出场时,台下便一片叫好声,夹杂着拍案声。
依兰出场的时候,叫好声明显响了许多,她的容貌确实比前两位更显秀丽。
桃夭出场时,叫好声、拍案声就更响了。
人如其名,她的脸色灿若桃花,身材妖艳得象熟透的蜜桃。
看起来今晚是兰花和桃花的比拼。
姽婳阁为了不让赌花魁失去悬念,很注意人选的搭配,一定会让两三位相差不多的绝色美女同时登台,其他几位虽稍逊一筹,但也各有所长。
谁也不知道姽婳阁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美女,而且个个技艺不凡,显然是经过长期的训练。
女伎们绕台一周后,依次站在自己的花位上。
等她们站定位置后,就开始了投花环节,宾客可以将鲜花投在每人对应的花篮里。
栯公子并不急着投花,他在看别人的反应,他知道花魁必是依兰和桃夭中的一位。
但究竟是哪一位呢?
他准备看看两位的花朵数量再做决定,有时候胜负往往差之毫厘,一朵花就决定了不同的命运。
随着投花的人越来越多,局势也很明显,依兰和桃夭前面的花明显多于其他几位,但两人相差无几。
栯公子决定将花投给桃夭,他一向喜欢丰满性感的女子。
女伎退场换装时,便可以开始下注了。栯不急着下注,因为局势并不明朗。
很多人也有相同的想法,所以在第一轮下注的人很少。
第二场是器乐比赛,女伎分别到台中央用乐器弹奏最拿手的曲目。
乐器是每位女伎必须掌握的技艺,从小便要下苦功,因此个个技艺纯熟。
每人弹奏时,全场鸦雀无声,他们除了喜欢女色,也懂得欣赏声乐之美。
每位女伎弹完后,他们也毫不吝啬的拍案叫好。
婥站在台上,尽量放慢呼吸,这是师姐告诉她控制紧张的办法。
刚出场的时候,看到这么多男人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她感觉无法呼吸,只能木木的跟着前面的同伴走完一周,幸好经过无数次的练习,她并不需要刻意的留意自己的步伐。
她有一丝后悔,当初不应该选择女伎,还不如去做女剑客,哪怕做侍女也好,只是她真得很喜欢弹琴。
在云水间,女子只有三种选择,乐器、剑或者学做侍女。
只有最漂亮的女子才能学习乐器和舞蹈成为女伎。
她无疑是美丽的。
足够的美丽。
六年里,她每天要弹两个时辰的琴,跳一个时辰的舞蹈,再唱一个时辰的歌。
她要掌握所有和女伎有关的技艺,此外还要抽空学习剑术和擒拿之术。只是比起女剑客,她们相差很远罢了,只能对付普通的宾客。
姽婳阁的客人们当然不知道,这些女伎都身怀武艺。
一个月前,师父告诉她,她将离开云水间,前往鹿野姽婳阁,参加争花魁。
她当然知道,只有最出色的女伎才能成为花魁,这是所有女伎的梦想。
但这不是她的梦想,她多么希望继续留在云水间。
可她别无选择。
从她一出生,就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了。
真正站在台上的时候,她才感到害怕。
她所面对的男人,不再是野林苑的男人,而是一群贵族,他们都是野林苑的仇人。
她不会喜欢这些人,不管这些人多么有钱,多么有地位。
他们都是仇人。
她来姽婳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们乖乖的拿出银子。
无数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