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烺不再理会月老,兀自看向幽黑的湖水。
“今日我总有种不祥的感觉。”月老忽然皱紧了眉头低声说道。
“怎样不祥的感觉?”木烺随便附和了一句,眼神却还在湖面上流转。
“那李秋生与李氏虽然被你重新牵了回来,但是自始至终我们都未能见那李氏一面。”月老觉得事情有些不妥,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这又如何?”木烺想到自己竟然会把一个有了老婆的男人牵到一个十四芳龄的少女身上,心下不禁愧疚起来。
“错牵的姻缘线虽然换了回来,可是……”
“你这个老东西就不要在疑神疑鬼了。”月老的唠叨加重了木烺的罪恶感,他出言不逊的对着师父说道。
“什么老东西,你做错的事情还要我陪着你改!”月老腾的就红了脸。
木烺一脸无奈的一屁股坐到了船舷上。哀哀的说道:“这种日子真是过够了。”
就在月老还想发作时,看到远远的有一艘船正在向着他们划过来。船上燃着微弱的烛火,在船身的晃动中落叶般款款舞动着。
木烺隐隐听得了男人的哭声,于是站起身向来船的方向张望着。“这是何人在哭?”
也许是注意到前方还有船只,划船的人放下了浆,站起身来问道:“前面的两位大哥可在这湖里看到了水鬼?”
“竟会是那李秋生。”月老低声说道。
“这么晚了他在这里做什么?什么水鬼?”木烺也很是疑惑。
月老高声回道:“这里很是平静,没见到什么水鬼。这么晚你这里寻水鬼做什么?”
李秋生将船划近了些,哭丧着一张脸说道:“早前我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被一个小丫鬟迷得神魂颠倒。竟然为了要娶她做大房,在这里害死了我的结发妻子。”李秋生说着便嚎啕起来。
听他如是说以后,月老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你是说李氏已死?”
“都是被我害死的啊,我现在自知有罪。就想将她寻回来。听人说溺死的人都会化身水鬼,哪怕我随她一同去了,只要能够同她厮守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木烺现在无比自责,没想到自己一时贪玩错牵的姻缘竟会夺了人的性命。
“这下可好,还要去冥王殿里报备一下,都是你惹的祸啊!”月老对木烺斥道。
木烺连忙劝解李秋生:“既然人已经死了,你就多行善事为子孙积福吧。”
就在木烺说话时,李秋生透过他的肩膀看向远处的湖面,忽而露出了极为惊喜的神色,“看!那是什么?”
木烺与月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漆黑的湖面上,有一处波纹下面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动。“许是鱼吧。”月老淡淡的说道。
“不对,肯定是水鬼!莫不是我那冤死的老婆?”李秋生说着就捡起桨向那边快速的划动过去。
木烺见势也急忙划桨追了上去。漓漓的水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甚为突兀。
月老密切的观察水面,惊异的发现湖水下面竟然会突然涌动起来。巨大的阴影仿佛是盘曲的水藻一般缠绕扭动着。在月老惊诧的视线中,阴影竟慢慢的向上生长着。一颗毛茸茸的头很快就出现在湖面上,绿色的眼睛在夜色中看起来异常可怖。
“真的是水鬼。”木烺难以置信的说道。
李秋生却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你可是我的老婆,我是向你赔罪来的,你带我一同走吧。”
他的话音刚落,水鬼便猛地伸出毛茸茸的手揽住了李秋生的身体。
胆小的月老立刻闭上了眼睛。木烺见势随即便扎入水中。只是为时已晚。李秋生就这样被水鬼拖入了湖底。木烺几次潜身下去都未能看到他的身影。
月老一屁股跌坐在船舷上,叹息说道:“这下可好,要被冥王那个老头子念叨个几百年了。”
灰心的木烺浑身湿漉漉的爬上了船,月老却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木烺吃痛的揉了揉手臂。嘴上也不再逞强了。
木烺安静的坐在船舷上,看着倾洒而下的月光,心下却并不宁静。离开江湖山庄多日了,每桩错牵的姻缘都会让他无比的愧疚。曾经天庭中的他还并不明白“情”字竟会如此的深刻。
月老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看着木烺,过了许久才道:“若不是琼儿姑娘,我想你到现在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一提到琼儿,木烺的胸口便如针刺般悸动了一下。他从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好想见她一面……”
看到木烺此次并不避讳自己的情感,月老捋着胡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另一边的琼儿看到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她还在担心浑身湿透的木烺是否会生病了。能这样看到木烺,琼儿感到很是满足,不禁落了泪下来。
温柔的月华仿佛是纤纤柔夷,轻抚着琼儿的脸颊。琼儿就那样安静的坐着,看着木烺平静的面容。
直到有侍女过来敲门催琼儿吃饭时,琼儿才不得已离开了一下。在匆匆往回走的路上,琼儿一直在思索为何会突然能够看见木烺的所作所为。
夜风吹拂着琼儿散落在鬓边的头发,她轻轻撩开眼前的发丝,却蓦然看到了手指上的黑石圈指。琼儿顿住了脚步,看着手上的圈指发呆,“莫不会是因为它……”
想到这里琼儿急忙奔回了卧房,梳妆前的画面已经消失了。于是琼儿神情紧张的再次转动了手指上的黑石圈指。“我想再见他一面。”
缭绕的雾气登时从地面上升腾起来。仿佛交缠的手指一般结合到一起,慢慢化成了屏风形状。而后,琼儿就再一次看到了朗月风清下的木烺。他们的视线仿佛胶着到了一起。琼儿惊喜的叫道:“木烺,你可是看到我了?”
月老身边的木烺煞是奇怪的揉了揉耳朵。“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叫我。像是琼儿的声音。”
“你这是思念太盛。”月老不以为意的说道。
木烺却猛的站起身,十分肯定的说道:“就是琼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