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烺知道琼儿在坠入六道轮回之中时一定还保有自己的意识,所以想方设法都会找到他们的。再者说这异兽谷禽兽遍地,身体灵敏的动物并不在少数,想回到他们身边也一定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可是,木烺和杨禄漫无目的的找了一圈之后,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同于同类的动物。
随他们一同寻找的鸿吉突然开口说:“我们在后院圈养了几头猪……”
杨禄一听突然就来了精神,“琼儿很有可能是被困住才没能回来找我们的,我们现在不妨就去看一下。”
鸿吉有些尴尬的再次说道:“现在正值万物的繁育季节,如果琼儿姑娘变成雌性动物,,一定会被受到刺激的雄性动物追赶的。”
木烺与杨禄难得的保持了默契,他们都难以置信的彼此互望了一眼。随后就加快了步伐,向回走去。
猪圈里确有几头因春情而难以自抑的公猪,可是母猪与它们行好多是两情相悦。鸿吉不觉面红耳热起来。然而木烺与杨禄却在细细的观察。一只角落里的小猪很快就吸引了二人的视线。
小猪似乎也在注视他们,忽然还发出了混沌不明的哼哼声。
杨禄险些喜极而泣。“是琼儿吗?我现在来救你了!”
杨禄一脚迈进猪圈,毫不犹豫的就抱起了角落里的小猪。小猪并不挣扎,只是仿佛在用力,嘴里一直不停的发出哼哼声。
“你确定这会是琼儿吗?”木烺一直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杨禄小心翼翼的拭去小猪身上的尘土,“不然它怎么会这样通人性?”
就在杨禄刚刚觉得尘埃落定的时候,忽然感到手臂一热,一股臭烘烘的流体倾倒在了他的手臂上。
旁边的木烺立时捂住了鼻子。“好臭……”
“琼儿姑娘拉屎了!”鸿吉惊呼了一声。
杨禄的脸色随即就阴了下来,“这不是琼儿吗?”
木烺肯定的点了点头。“以我的慧眼至今还没有看到琼儿的魂魄。”
杨禄放回小猪,看着手臂上的惨状,不无怨愤的对木烺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方才你觉得自己还能听进去我所说的话吗?”木烺忍住窃笑,一本正经的回道。
杨浪觉得再争辩有失自己的风度,于是咬牙忍了下来,愤然的拂袖而去。
回去换了身衣服以后,杨禄又开始四处寻找琼儿。对于上一次的教训,他显得异常的谨慎。于是,一天下来便再无收获。
等暮色渐深时,杨禄趁着还有光亮赶回了茂林之中的宅邸,见到被叶桓等人称作少爷的男子一直是一副愧疚的表情。
“都是因为我没看管好那件毒衣。”
杨禄忙安慰他说:“这不能怪你,要怪也要怪那个神仙小人。若不是他害琼儿受了伤,我相信毒衣上的毒素也不会在琼儿身上发作的这样快。”
“神仙小人?木烺真的是个神仙吗?”
“对,不过是个被贬人间的顽仙而已。”说起木烺杨禄就会气不打一处来。
杨禄面前面容清秀的少爷忽然拱手施礼道:“在下名为药丞,祖上一直居于异兽谷。这异兽谷原本与外界无异,可是在我娘去世后不久便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小人不知何解,于是日日在这谷中观察,想破解其中的奥秘。”
药丞的话让神情恹恹的杨禄立时来了精神,“你是说这异兽谷原本并非是这般面貌吗?”
药丞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以为是不是跟我娘到过冥界,并且见过冥仙有些关系。于是,我将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仔细研究了许多遍。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结果。”
藏在暗处的木烺原原本本的听到了杨禄与药丞之间的对话,他已经非常肯定异兽谷的存在于黑石的碎片有着莫大的联系,而至于药丞所说的冥河与冥仙只是他自己的度测而已。
可是,究竟黑石的碎片隐藏在哪里才会使异兽谷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呢?
三日过去了,杨禄与木烺依然寻不到琼儿的踪影。木烺不得已想出了一计,要用追魂术找到琼儿失落的魂魄。
“追魂术?”杨禄满脸不解。
琼儿的肉身依然安稳的躺在绣塌之上,粉白清香的槐花吹了满地。犹如鸣虫的羽翼,在过往的微风中无序的翕张。从铜兽炉中飘出的烟云彷如花蕊,于薄暮的微光中含待而出。
木烺摸着梳妆台说道:“人世间的每一种物品也都是有记忆的,而且它们的记忆远比凡人所看到的世界更加深刻,譬如亡魂也不会逃过它们的‘眼界’。只要我施术,从它们的记忆中追踪琼儿的魂魄便可。”
杨禄听后立刻变得兴奋起来。“那我们更待何时?”
“只是这种法术会搅得物灵不安,在这异兽谷引起骚动。”木烺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这里一定是有黑石的碎片在,物灵的不安早就在滋长了吧?”杨禄虽然全然不明白木烺所说的“物灵”为何物,但是他想只要有黑石碎片存在的地方是不可能会平静的。
木烺终于痛下决心,施展追魂术。他坐到了塌上,盘起腿开始凝神聚气。“我能够将物灵的记忆呈现出来,但是看到的人只有你。所以你要仔细观察,不能有任何的遗漏。”
木烺深吸了一口气,杨禄恍惚觉得自己踩在了绵软的云彩上面。周遭也被层层的雾气笼罩住了,浓厚的雾气如同浮动的轻纱,拂揉着杨禄的面额。在淡淡的香气中,弥漫的雾气慢慢凝聚到各处,塑出各异的形态。
杨禄慢慢能够看清雾气塑出了一个女子的形态,曼妙的身段显得由为生动。只是女子梳着发髻,应该不会是琼儿。只见梳着发髻的妇人走下了床榻,向着院中走去。
在一阵飘渺的云烟中,少妇被带到了他处—一个诡异阴森的地方。许多身影都像少妇一样,向一个方向走去。只是行列之中的少妇忽然被一个女子唤住了。
叫住少妇的女子身材纤巧。虽然她的身体也是烟云塑出的轮廓,可是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晰,无波的双目明若秋水,淡淡的一瞥确是清漪满涧。即使斗转星移杨禄也不会忘却这双眼睛,他蠕动着喉咙发出含糊的声音:“琼儿……”
面前的场景不可能会是三日前所发生的,杨禄猛然想到不会是药丞的娘亲在中了毒衣的毒后所经历的一切吧?既然如此,那酷似琼儿的女子便是冥仙婳音了?
很快,雾气消散下来,床榻上的木烺已经精疲力竭。他喘着气问道:“怎么样,看到琼儿的去向了吗?”
“你曾经跟冥仙婳音是否有何瓜葛?”杨禄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些微的不安。
木烺为杨禄的话蓦地怔住了。“瓜葛?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方才我看到的是药丞的娘在数年前中毒后前往冥界的场景,在其中出现的冥仙婳音与琼儿的眉目非常相似。”
木烺忽然沉静下来,良久才开口道:“琼儿与婳音却有相似的地方。可在数年前,婳音就因为触犯神仙戒律而落得了魂飞魄散的下场。”
“你跟她确我瓜葛吗?琼儿不会是冥仙婳音的投胎转世吗?”
“不可能的。魂飞魄散便是在这世间再无痕迹,根本就不会有转世的可能。我与婳音只是相识,因为我经常会去冥河那里渡船赏玩。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现在找到琼儿才最要紧。不过我今天已经用竭了力气,追魂术也只能明天再施展了。”说罢,木烺便躺倒在琼儿身边。
杨禄哪肯让他睡在琼儿身侧,于是硬把木烺拖回了他的厢房。关上门的那一刻,杨禄自语道:“去冥河渡船赏玩……”他觉得很难以想象那样的情境,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是一夜,沉香已冷。花红柳绿在清透的晨曦中悠悠醒转。晨风犹如遒劲的笔力,勾勒出柳木的形状。
木烺最先起了床,他走出厢房伸了个懒腰。今天为了施术,他必须保持精神充沛的状态,否则又会像昨天一样把握不好追魂的时间。
木烺走到院中的水井旁,他准备捞上来一同清凉的井水沐洗一下自己的身体。可是刚刚将水桶拉上来那一刻,木烺在茫然间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黑石的碎片一定是在溪水里!”
因为这异兽谷唯一的水源便是这座宅邸旁边的溪水,异兽谷中的动物也许正是因为饮用了沉有黑石碎片的溪水才会变得光怪陆离。而药丞等人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正是因为他们饮用的是与溪水毫无关联的地下井水。
想到这里,木烺便兴奋的推开院门,直奔溪水而去了。
清溪山涧犹如画轴一般在木烺面前栩栩展开。在山红翠绿的掩映下,溪水如同漂染的浆布,各类颜色在其中旖旎的晕散开。
清溪涧流盈满了木烺的视野,他满心欢喜的走上前去。却见几只游鱼正在水下追逐游戏。那闪闪夺目的鳞片与穿透水面的阳光交相辉映,佛如女子身上的珠翠,点饰在清凌凌的水中。
只是第一眼,木烺便看到了水下棱角分明的黑石。在清可见底的溪水中如同乌墨一般没有一丝的光泽。
只是奇怪的是,黑石旁边竟有一条红锦如花的锦鲤鱼。它并不像其他锦鲤一般在水中嬉戏,而是紧守在黑石旁边,分寸不离。
更加奇怪的是,这条锦鲤鱼的后背上有些微的血渍。
有一种喜悦的念头在木烺心间倏然盛放,他猛地跳入溪水中,溅起的水花开成了一株繁茂的树,在阳光下面熠熠闪烁着。
黑石旁边的锦鲤鱼仿佛也看到了木烺,眼神中竟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它摆动着身体,游向木烺宽厚的手掌之中。
“琼儿……”
美丽的气泡包裹住木烺。锦鲤鱼的眼神仿佛是他指间上的刺,每触碰一下便是微微的疼。
木烺拾起黑石的碎片游上了岸。他取了一片宽大的树叶,乘上溪水,将锦鲤鱼置于上面。然后快速的向回走去。
木烺也不顾叶桓等人的问候,径直奔回了厢房。在溪水倾洒下琼儿身体的那一刻,锦鲤鱼在半空中跳跃了几下。一阵烛火般的光将琼儿包笼其间,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