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赵府是承了天命的。
入了赵府,便是丫头,也是极好的恩泽。
众人争先恐后,挤破了门槛。
岑默随着人流被挤了进去,什么也不知道,便被安在一管事儿的手下一番问询。无非是家住哪里?籍贯如何这类子问题。
岑默能怎么答?问他父母,没有。问他家人,不知。
局促的捏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弄。
那管事还就看中了他的憨,还有他一无所有的家境。因为没有家人,就意味着少些麻烦……省的将来有个什么事情还得出赡养费。
老家伙考虑周到,岑默便真被招了进来。
从此,他的生活再不复过往,那些看不见的阴云已经开始慢慢汇集在他的头顶。
“岑默,府里进了一些蔬果,你且去摆了给各院儿里送去……记得不要入了院子,请护卫唤院儿里的大丫鬟出来便是……免得挑了你的毛病。”
少年岑默抱着一大盆子当季水果,艰难的将它投到水缸里,摆弄许久,又一颗颗的装点好。
听了那人的教诲,只是不住的点头,连一丝的笑意也没有。
说到底,他在这院子里的生活还算好过,投了管事儿的眼,便处处给些照料,旁人兴许还受些责罚,他倒得了不少提点,免去了不受责难。
对此,他本人虽说不甚感激,却也不会表达,再加上没什么钱打点,总觉得低人一等。按理说他是不懂这深宅大院里的这些规矩的,但身边的一些新人处处挤兑,个个手头颇松,他也不傻,便也明白了些许。
今儿个天热,岑默第一家送达的便是大夫人院儿里,等到的那会儿,身上已经可以感受到汗意。
大夫人这里倒没什么,除了大姑娘的冷脸岑默觉得很丑以外,别的都还可以接受。
到了二夫人这里,他便不太好过了。
大夫人虽说是府里的当家主母,但是真正掌权的还是二夫人,岑默来的时候二夫人刚好外出回来,数着剩余的果盘儿,二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岑默自然是不知道这当中的道道的,故而在二夫人问话的时候,什么都答不上来。
二夫人一怒,就要让小厮上来打他。
岑默始料未及,又不得求助,只得默默的跪下。
这么些年忍辱负重早就深入他的骨髓,落在身上的伤早已习惯,落在心里的痛早已麻木,这个世界,他孤独一人,一人孤独。
“呦,二夫人……光天化日的,这是闹哪出啊?”
斯琴一袭水蓝色广绣流仙,像是翩翩的蝴蝶飘然而至。声音如同空谷黄鹂,清澈而干净。
岑默落在尘埃,悄悄的看她。心中的震惊像是砰砰的炮仗,炸的耳朵嗡嗡一片,脑中一片空白。
斯琴像是没有看见他,那眼神轻飘飘的略过他,直直落在二夫人的身上。
二夫人瞥了斯琴一眼,翘着白嫩的手点点岑默的额头,说道:“大小姐这么热心,我可是第一次见啊,莫不是看着这小哥俊俏,想收了自己院儿里?”
“呀,二夫人真是深得我心,那便好了,有您做主赏赐,那倒省的我去和爹爹求了……如此甚好甚好……”
斯琴与二夫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偏偏在外人看来母女情深。
岑默低头冷笑,对这个世界再无半点信念。
二夫人久浸深宅,如何能中这小丫头的道,头顶的烈日晒得她心烦,这时也懒得因为这事闹,也罢,就此摆了摆手,算作应答。
斯琴乐的高兴,递给岑默一个眼神。
岑默起身,冲二夫人深深鞠了一躬。
二夫人眼风如刀,看了他一眼,扭扭腰,小步的走了。
这时,只留斯琴和岑默。
“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如此狼狈呢?”斯琴打趣的看着岑默,开口道。
岑默虽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可是面上依旧红红的,颇为不好意思的看她,低了头。
“你之前在哪个院子来着?”
“我在王管事手下打打杂,还没入得了院子。”
斯琴点点头,“哦”了一声。
想了想,她又问:“那啥,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吧”
岑默顿,默默的将袖子往紧捏了捏。
“许是无碍了吧……”他答得模棱两可,斯琴看他神色,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没有再问下去。
到了斯琴的院子,岑默手足无措。
斯琴唤了自己的丫鬟,吩咐下去,让她把岑默没有分发完的果盘挨个分发完。并要求她去和王管事报告下岑默的事情。
这么来,这事也就定了。
岑默正式成为斯琴院儿里的小厮。
斯琴这里没什么规矩,她这人懒,每日一觉睡到晌午。平日里有些什么新鲜的,也会做主赏赐给各下人。
所以来她这里的一段时间,岑默倒是长胖了些。看着也没有那么单薄了。
岑默一向早起,手脚也勤快,每日醒来,先将院子扫了,把花也浇了。
待到斯琴醒来,世界一片清净。
她还感慨:“有默如此,一生足矣。”
说的岑默脸红一片,活干的更起劲了。
一转眼,夏季已过冬季又来。
这年的雪来的格外的早,天儿也格外的冷。初雪那天,斯琴破天荒的早起。岑默却一反常态,并未早早起来打扫院子。
斯琴觉得不对,便亲自去找。
哪知她刚到门口,岑默便推门出来了。手里还不知拿了什么。
斯琴问他,他又不答。
无奈,斯琴只得去抢。
这半年,岑默又长了个头,斯琴比他低上不少,如此抢夺,颇为困难。
岑默躲闪,不欲给她,她却不依不饶,如此闹来闹去,竟跑到了雪地里。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只有她二人,岑默不知哪里来的胆气。将那物什揣到怀中,低头抓了一把雪就冲斯琴扔去。
斯琴躲闪不及,就已中招。
“嘿……岑默,长本事了嘿……”
斯琴笑,弯腰,拾雪,动作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