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染掀开她的红盖头,她的眼睛如小鹿一样,直落在他眼里。
只听他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安智淑不明就里,只以为他是指终于娶了妻了。故而她也没说话,任那棋染奇奇怪怪的看着她。
等了半响,没动静。
婆子丫鬟们也都没进来,她不禁望向门外。
“别看了……都被我轰走了。”
安智淑意兴阑珊的垂着头,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唉……”棋染叹息一声将她拥入怀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完,也没等安智淑迎合,就自顾自的讲开了。
“少年是个惜花之人,对樱花尤为是,他以为能配上樱花的女子则为他命定的妻子,可走多了看多了,却始终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那年,他随父班师回朝,花好之夜的宴席如嚼蜡般无趣,他感慨宫中的女子美则美,却毫无生命力,看着真是厌烦极了。”
“那你还回宫选妻?”
安智淑打断他,疑惑的问道。到底是聪慧之人,安智淑怎会不知他说的就是他自己,而那个配的上樱花的女子就是她本人。
棋染轻笑,手指抵住她的嘴唇,又说:“别急,让我说完。他一个人无趣的在宫内闲逛,走走停停,品品夜晚的香花。在一处不知名的宫殿之内,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时刻。那位姑娘一身白衣,头发落在肩上,手里执着扇子。他在那里静悄悄的看了一会,打算离开,那女子突然向前一倾,跌倒在地,为君子,自然是要扶的。可未及他出去,那女子的婢女便将她扶了起来。”
“那女子的坚强勇敢就吸引到你了?”
安智淑调笑的看着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叫做欣喜的东西蔓延。
棋染拍了下她的脑袋,应道:“那倒不是……”
“那是为何?”
“我看清了她的脸,准确来说是看清了她的额头,鲜艳美好的樱花就落在她的额心,让我的心顿时漏了一拍。”
棋染也没注意,话说到这里,他的称呼居然已经变了。
安智淑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那看到额头画樱花更漂亮的女子你就要弃她而去了不是?”
棋染失笑,只得解释:“这么小心眼?听我说完。”
安智淑便乖乖住了嘴。
“吸引我的是她说的那番话:母亲生日,我还得再练练,总不该让她心寒。况且长姐忧心,我们也不能拖累她不是?后宫之中的女子,又有多少能真心为人的人存在,当时便对这女子高看了一眼。那曲未完舞蹈便成了我心中一直存留的遗憾,这么想着想着,那女子便留在了心上,始终不敢忘怀,直到那天那曲舞蹈完整的在我面前展现,我才惊喜的意识到我的梦就要实现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小智淑……”
因他这一番话,安智淑早就羞了个脸红。她低垂着头,讷讷不语。
棋染也不逼她,怀抱着她,说道:“你还小,我不逼你。但是请你相信,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再被人陷害,再被人欺辱。”
安智淑怔怔的看他,不知该说什么。
“我找人调查了你,你不会介意吧?”
棋染拥着她好久,才说了这么一句。
安智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也没说什么。她那些事向来都不是秘密,问问也就知道了,无所谓调查部调查的。
但是从内心来讲,她对于棋染说的这番话很感动的,这种感动来源于哪儿,她说不上,但她还是给自己的这份感动安了个名分,因为认同,认同了她的心。
其实无所谓是什么,当一个人从内心认同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情感走向便不受人为控制了。正如棋染认同了安智淑,从此以后心心念念都是她;安智淑认同了棋染,以后的事情便慢慢的开始脱节了。
这是安智淑也不曾预料到的,她以为她已经足够绝望,绝望到可以不回爱上任何人。可事实就是这样……
婚后的生活没什么不同,照例是往常那样,棋染有时候忙,无法陪她,她便一个人看看书,跳跳舞。有时携了慧儿外出闲逛,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但她还在算计着那件事,离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想着棋染的好,遏制自己的冲动,可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笼罩着她,常常让她夜不能寐。
即便手中握着温暖,她也还是在向往更温暖的地方。到底说,人就算贪婪的,不是么?
那日回宫,棋染事忙,没有伴她。
她也不矫情,自己带了慧儿就走了。
宫里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是为了尽尽孝道,探望探望安影炎。至于安影炎稀不稀罕,那无所谓……
可进了宫才知道,安影炎在书房见文武重臣,根本来不及见她。
她白来一趟,也只得自己回去。
但是心中却萦绕不散的阴霾,女帝见文武重臣,那墨棋染呢?他为何不去?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当即驱车往回赶。
一路上,她心中不断涌现那些所谓功高震主的往事,那些人不是被流放就是被砍杀,甚至都被株连了九族。如果真是这样……
她吓得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的打颤。
慧儿见状,也只能抓着她的手,身体力行的给她温暖。
“慧儿……”安智淑唤。
“不会有事的对吧?”她反手将慧儿的手抓紧,充满希冀的看着她。
“公主,安心。”
仅仅这几个字就够了,安智淑咬牙。不知不觉中,泪水盈满了眼眶。
到府上,她直抵棋染的书房。
她刚想推门进去,却赫然听到一个让她做梦都不想再听到的女声。
殊禾……
她怪异的脸色让慧儿不敢多说话,而在旁伺候的人,也被慧儿喝了下去。
她只是那么静静的听着,脸色越变越白,那种白是染了水光的白,渐渐的像是变透明了,迎风站在那里,她像是一张薄薄的纸片,马上就会被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