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源自与那场该死的接风宴,那一切真的都该死极了。
最近几天都像是为了不留遗憾所做的最后挣扎,天气好极了。
安智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自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从容不迫穿过众人直抵人群的最中央。
还记得殊禾惊讶到脸色发白,还记得安影炎紧抿嘴唇不发一言的态势,还有那少年将军淡笑不语、清淡饮茶的绝艳姿态,还记得那些曾经欺辱过她、嘲笑过她的人的呆滞的样子。
这天的她,穿着殊禾的大红色襦裙,身披洗的发白的云锦斗篷,手执木质折扇,目光淡淡的站立在那里。
披散下来的长发被风轻轻卷起,露出光洁明媚的容颜,额心一朵樱花格外应景,像极了那画中的精灵。
她的目光虚虚的不知落在何处,偏就大家都觉的她是在看自己。
在众人惊讶的神色中,安智淑将斗篷扔到不远处,身上只穿那见不是十分合适的旧衣裳。
慧儿早就请来了乐师,还是几年前的人,他们也都摆好了架势,只等安智淑第一个动作起……
安智淑在一片呆滞中慢慢的蹲下身子,将折扇展开遮住脸颊。
“铮……”古琴起。
安智淑左手执扇站了起来,右手也不得闲,那手掌轻贴着自己的腹部。
随着音乐的动作,她行云流水般的舞姿曼妙极了。
她微微抬腕,双手交叠,左手位于上部。头微微低垂着,待点一到,交叠的双手在顺势往上一推,直越过头顶。
扇子仿若通了人性般,在她的手中灵活自如的展开合上、合上展开。
脚下动作也不少,一点、一弓、一起,她的腰肢在缓缓的向后仰去。
右手手掌托着地,执扇的左手在落地长发的伴随下旋转,一瞬间,花园内的樱花都随着舞蹈的律动飞舞起来。
微风和煦,安智淑起身极快,站稳之时不过一瞬,她快速抬脚,直接定在肩头。
嘴上不禁洋溢出丝丝笑意,那笑也是极美的。她甚至听到场中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这还未完,她玉袖生风,带着浅薄的媚意。之所以说浅薄,是因为她那舞姿热烈阳光,带着清淡的少女的调皮。但怎知,这样的美也是媚的。
她如空谷微光,到底迷煞了多少人的眼。这样的舞蹈注定名动天下,这样的风姿注定惑乱江山。
舞毕,归于静。
安智淑在众人无法反映的状态下行礼落座。
这期间,她没有瞧那少年将军一眼,但她却将他眼底的笑意读了个真切。
她也清楚的看到了殊禾眼中的震惊以及慌乱。
忘了说,殊禾和那棋染……身边只隔了一个安影炎。
她知道她的舞蹈有多美,但今夜如何,与她何干?身是皇女身,命是丫鬟命,她不祈求拔得头筹,却指望自己能护得身边人周全。
熬过了一晚上的指指点点,晚些时候,她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落花别样美,她抱着一箩筐摘来的樱花睡得很熟。
第二日一早,安影炎差人来请。
这是第一次安影炎来唤她,她心头涌上了些许不知所措,但是过了昨晚,她好像脱变了一样,身上有着前所未有的舒畅,故而这种难堪也不过一瞬,很快便被她排解了个干净。
但是,要说不好奇也是不可能的。她一路都在猜想安影炎会和她说什么,想想觉得可笑,自己居然会这样。
安智淑轻轻摇头,吹散了心中思绪。
但是她的眼睛却落在了她不该落的那处,完全是无意的,她看到少年将军棋染撷了一枝樱花轻笑的看着她,眼底是抹不开的柔和。
安智淑心一滞,却还是慢慢的冲棋染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入了安影炎的门,她才发现,同在屋子里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还有她曾经最爱的哪个人——殊禾。
她不敢瞧殊禾的眼睛,她怕在那里瞧出鄙夷、厌恶。
没错,的确是厌恶。
早在几年前她就知道殊禾到底有多讨厌她,讨厌到可以雇来刺客,只为取她一命。而这些,都是那该死的扇舞惹得祸。
她命大,没死,却知了殊禾的真心。可她对那个温柔的长姐依旧提不起任何的恨意来。
这么些年,她不敢跳扇舞,不敢让长姐不开心。可该死的,她不想最后孤老一声,最后累的慧儿惨死深宫,她拾起了扇舞,却注定要失去殊禾。
她本以为,安影炎注意到她了,以后会护她一院的人的周全。
她满含期待的看着安影炎,脸上是化不开的喜色。
哪知安影炎只是轻咳一声,没有开口。
这么一声轻咳瞬间咳碎了安智淑的心,她是单纯却也不傻,她突然明白了长姐在这里的用意……果真……最毒妇人心,她只能等着殊禾……对她的宣判。
“智淑,母亲为你寻了门亲事,你……”
果然,连借口都不再有。这就相当于说你犯了罪,但是连罪名都不曾给一个,就被判了死刑。
她静静的看着殊禾,一动不动。
殊禾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嚅喏的说道:“丞相的长子,配你也足够了。”
安智淑的心被殊禾凉薄的话刺的痛不能已,她轻笑一声,几年间的委屈顷刻涌上心头,以她完全不明白的速度攻城略地。
“长姐……”她稍稍停顿一下,嘴上的笑意像一个十足的恶魔。“你房中与大兴互通的信件可还保留的好?”
早在安智淑不明就里的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殊禾就已经发觉不对,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安智淑居然爆出这么一个惊天大事来。
这果真就是轻敌的结果。
你都杀我多少次了,我怎么还能毫无准备。我恨你,就如同我曾经有多爱你那样……足可以毁天灭地。
曾想着你放我一马,我便拥护我们姐妹之情永远,可……事实就是,只因为我的扇舞比你的要美,你便暗含杀机,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