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挣脱不掉,我可以帮你挣脱,我也可以替你进这个牢笼,我既然敢带你逃一次,那就敢带你逃第二次……”
岑默急切的想要挽回斯琴的心意,可话到嘴边,却又变得苍白无力。
斯琴缓缓地抬手,抚向自己的白发。却是再也没有回答。
她掉落的身影如同翩然的风筝,虽脱了线,却还是那么动人。
银发在空中飞舞,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那是解脱,那是释然。
“再见……我的世界;再见,我的岑默。”
空中还留有她最后的这一句话,那久久不能消散的话语将岑默混沌一片的头脑激的清明起来。
他猛的向前奔去。
“扑通……”
他听见重物落水的声音,也听到自己的一颗心落地的声音。
“斯琴……”
他几乎是嚎出来的,许久没有说话的嗓子干涸不堪,仿佛没有生命力的枯木,仿佛久旱的河床。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身边不知何时落了一个人,那是位黑袍加身的女子,整个面容笼在面纱之下,行动起来毫无声响,像地狱来的使者。
“你不能等我,我却可以去找你……斯琴。”
岑默颤抖着,脸上的泪滴从高处低落,仿佛落在了斯琴的面颊上。
这山崖得有多高啊,她是怎么有的勇气从这里跳下去。岑默站了起来,迎风飘飞的破烂袍子让他突然开始享受这一刻。
他伸出一只脚,另一只脚也慢慢的挪了过来。
顿了顿,他迎风微笑,下一刻,他便要随着斯琴的脚步离开。
可事与愿违,那位黑衣女子突然上前拉他一把,让他整个人往回跌了好大一步。那女子力气忒大,岑默被她的突然干预吓了一跳。
等缓和过来,又暴怒起来。
“你作甚拦着……”
“她用她的命换回你的命,你就应该好好的活着……”
女子声音圆润,一点儿也不像她身着的黑袍般冷冽。
“你是谁?”女子像是对岑默和斯琴的事了解颇多,听的岑默瞬间起疑,脱口便问。
女子笑笑,答道:“那家的故人罢了……你若真为她好,就如她的愿好好活着。”
“既然是故人,又何苦蒙着脸面和我说这些话,斯琴一个人掉进冷冰冰的河流之中,当时你为何不救?”
“这些日子,我亲眼见到了她如同骷髅一样的生活。既然活着也是痛苦,这对她已是最好的抉择。我为何要拦?”
岑默失望的望着湍急的水流,转而又看向那女子,说道:“既然如此,你也别拦我,我这就去找她。”
“别傻了。”那女子厉喝。“你就不想知道斯琴遭遇了什么才想的一死了之?”
岑默向前的步伐顿时停顿了下来。
“我会告诉你所有,也会将她的尸身带回来,你就滚回去好好养着,明白不明白?”
岑默被她的怒吼唤醒,他倒退几步,默默的往来时的路走去。
既然注定是死,那我便要拉几个垫背的,所有害过你是人我都要一一声讨,绝不给他们留下全尸。
这是当时岑默所立下的誓言,在今天,他也一一的都实现了。
那女子果然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把她所知道的的事情都告知了岑默,包括斯琴受辱,还有斯琴是怎么带他来这湍水的都一一讲了个遍。
没错,这里就是后来名动天下的湍水寨。
据那女子所说,斯琴当时为了带岑默就医,本来是打算寻找在湍水附近的神医的,可神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找了好久,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而这女子看到二人均倒在地上,打量许久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故人,故而将他们带上了湍水寨,也就是说,湍水寨一开始本来是这位黑衣女子的,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便成了岑默的囊中之物。
来到湍水的这一段时日,斯琴每日都要在湍水峰上待一会儿,回来便又去关照岑默,这一段时间几乎没什么话。
这一日,也就是岑默醒来的这一日,女子本以为她还是向往常那样,只是去待一会儿,可谁知竟然突然跳了下去。想来是算计许久,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活。
至于斯琴怎么将她受辱的事情告知黑衣女子的,她也没说,当时的岑默也顾不上问。所以致到现在他也搞不清楚缘由。
这个故事基本就是这样的,苏霁瑶从岑默的脑海中看到了荒凉,看到了绝望。
“你是怎么得到这湍水寨的?”她不知问他什么,开口的话语却是这个,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我和她说我要报仇,她就将她的一切都送给了我,就这么得到的。”
“然后你就纠集了这么多人,将赵府杀了个干净,还想颠覆安国,对吗?”
岑默看她,突然笑了。
“纠集?其实不然……他们都是被社会遗弃的孤人,只有在湍水这片净土之上才能过的好、过的幸福。这不是纠集,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苏霁瑶不禁回想到她踏进湍水那一刻的感受。或许真如岑默所说,那些人充满杀戮的生活就只是为了求一片安宁。国家没有给予的公正,他们只能靠着屠刀来获得。
说到底,都是无奈的举措。
可是,无奈的杀人那就不是错了?苏霁瑶问自己。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错就是错,这是谁也逃避不了的。不过,现行制度没有办法维护的秩序,这帮湍水民众却是更加无法维护的。
这个时代就是错的,大家都是错的,谁来改正,谁来改变?
谁都没有办法,那就彻底颠覆了吧。颠覆安国,也颠覆大兴……
至少,在苏霁瑶眼里,当他们解开强硬的外壳,内里也是渴望温暖的吧。
湍水女子所得到的温暖,就是岑默想给斯琴的:即便毁了这个世界,我也要还你一片乐土。
她看了看病棺之中安稳睡着的女子,不知是什么驻颜神术才让她永葆丽颜。可她应该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