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出来,人人均侧目而望,皇后轻哼一声面露不屑,郦妃则递给我一个担忧的眼神,却亦是小心凝神偷觎着严峥的神色,半点不敢放肆。
严峥端坐鸾驾高座上,底下的宫人或伏跪于地,或躬身侍立一旁,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大气不敢喘。连眼皮都不敢抬。
而他的侧脸隐约笼在长廊宫灯转角的暗影里,幽幽沉沉,表情莫辨。
我觉得气氛怪异,缓缓扫视过众人,好几个都不自禁的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欢喜,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刚才去哪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我随口回道:“去了梅林,逛了一圈便出来了。”
“为何不带宫人?”他狭长的眼眸陡然一眯,视线缓缓落在我的身上,原本优雅的姿态瞬间变得淡漠凌厉,透着比腊月飞霜更寒冷刺骨的气息。
他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愕然地望着他,不明所以。我出门散步偶尔喜欢独自一人,他也是知道的。今天这样却是为何?
他见我倏然失神,显露出不悦的神色。
几个在场妃嫔暗哼几声,面上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安静立在下方,冷眼看她们准备玩什么花样。
果然,一旁的侍从递上一把扇给他,他掠过一眼,便甩至我面前。“这是你的侍婢在你寝殿中拿到的!”
扇面是用素洁的纸折叠而成的“苏面”,水磨的扇骨温润如玉,光鉴可人,握在手中,小巧精致,轻轻一摇,隐隐约约地荡起一阵带有墨香的清风。雪白的扇面上墨黑行书,儒雅隽秀如严澈其人其形,竟是写着相思的诗词,并约我在梅林相见。
我又望向那个跪在一旁颤颤发抖的小侍婢,紧张的脸上满满是恐惧,明明是数九寒冷天,她的额上却沁着细密的汗珠。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忙低了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我记得她,她**杏,的确是我绯烟宫中的人,但是,天可明鉴,我根本没有看过这把扇。况且这春杏亦不是我信赖的人,谁知她是不是早已背主求荣?
“我没有见过这东西,也没有约过谁。”我如实说道,隐隐含着一丝薄怒的情绪。
春杏却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竟大胆道:“奴婢记得,太后寿辰后,皇贵妃娘娘便时常拿着这柄折扇把玩,这大冷天的拿着扇子特别显眼,所以奴婢印象很深刻,今日打扫时见扇子放在软榻上,便想帮娘娘收拾归置好,不曾想上面竟……”
“你闭嘴!”我厉声一喝,吓得她赶紧噤声,闭嘴把头埋了下去。
我的心里堵得难受,倒不是因为有人要陷害我于不利,而是因为严峥的态度。他怎么能不相信我?
冷漠、不屑、鄙夷,甚至是暗暗窃喜……各种各样的目光纷繁错杂成一张大网,铺大盖地朝我罩了过来。
“听说太后寿宴那日,便有宫婢看见王爷与姐姐在宴席外见面呢……”
“皇上亲征期间,王爷对姐姐可是照顾了。”
“要不是约好了逸王,姐姐又怎么会绕了大半个湖畔过来梅园?”
“妾记得绯烟宫后方不是也有一遍梅林吗……”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他的脸色越加阴沉,语气中隐着怒火:“你还有何解释!”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其余无话可说!”我直视着他的双眼,没有一丝妥协,这明明都是莫须有的事情,我若再说些什么,只会越抹越黑。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懒得再听她们欲盖弥彰,酸气十足的口舌之争,更不想再解释些什么。
也不顾他如何反应,我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仰首,冷冷转身离去,严峥并未让人将我拦住,我便只留给他淡淡的身影,长长的挽纱披帛迤逦身后,肩上的紫貂毛裘雍荣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