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越发萧瑟。凄清的月色映于湖边,更显得这宫围宽旷寂廖。
哪怕是长廊间红彤彤的大灯笼,和素心手中提着黄灿灿的油灯,亦不能抹去这一点点渗入心头的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紫宸宫的。
紫宸宫本是他的寝宫,我入宫后,他便每晚到我绯烟宫来,没有独自回过紫宸宫睡。
只是他说,平日要在仪元殿和近臣议政,又要在清心殿批阅奏章,不想让政事烦扰了我,所以每天,他都把事情处理完以后才去陪我。
但如今远远看去,仪元殿、清心殿内乌灯黑火。而承恩殿内透出来的灯光,却映亮了前廊的朱红栏杆和殿外一众守护的侍卫。大殿深处隐约有琴音流泻而出,在夜色中分外缥缈动人。
守门的侍卫看见我竟有些惊慌,但又拦不住。
我吩咐在门外守着的小四不许声张,自己悄然走近,从窗棂的缝隙里往里张望。
只见一个女子正坐在一侧抚琴,而他就侧卧在铺了龙纹软垫的金丝檀木床上,微阖着眼眸,手指跟着缕缕音律敲打着节拍,似乎此刻只沉浸于美妙的乐曲中。
我目光一扫,视线凝在抚琴女子的身上,怪不得,原来不止是听曲,而是会见佳人。
那女子正是那日在云雾山行宫受封的南宫淑媛,杏粉色华美的裙衫笼着她窈窕的身姿,长发梳成繁复高雅的发鬓,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耳边的水晶坠子在粉颊边轻轻摇动,映得她光华艳丽,尽显女子的妩媚娇柔。
不一会儿,琴音停止。南宫皓玉随即起身,朝他嫣然一笑,轻移莲步至他的榻前,美目凝视着他,温柔婉转。
他只一扬手,那软玉温香便躺入了他的怀中,而他玩弄着女子柔软的发丝,姿态甚是闲散。
粉红的纱帐层层叠叠遮掩着卧榻,可此刻里面的人做着什么缠绵的事,却仍能看得清清楚楚。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沉闷的痛。
我只感觉自己凄凉,原以为他忙于国事才这么晚不回去,谁知他却是在这里与佳人相会,而我,却每晚傻傻地等着他。
我咬牙转身,趔趄着离去。
见我脸色不善,小四也不敢说话,低头恭送。
可我刚出紫宸宫门,严峥已经追来。
他的样子有些恼火,拦在我的面前,“你几时来的,怎么不让小四通传?”
我微仰了头,把涌上眼里的泪水隐了回去,嘴角牵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也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反问他道:“我来紫宸宫,何时让小四通传过?”
“你……”他竟是无言以对。
“我是很少来找你。可我不来,如何能见到你政事如此繁忙。”我沉着脸,侧过头去,冷哼道:“再者,皇上日理万机,还要照顾禧贵人未出世的孩儿。真是辛苦,当然要好好享受,纾解压力才是。”
他顿时神情遽变,一下慌了神,忙将我扯进怀里说:“展颜,你听我解释!”
我看着他,眼中满是悲哀:“你欺瞒我的时候,就不曾想过我会知道么?”
“我……”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嗫嚅道:“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