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慢慢过去,薄薄纱衣取代了层层重衫,不知不觉间,夏天悄然降临。
绯烟宫外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树枝,如琼堆玉砌的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
我懒懒地斜躺在小露台的竹榻上,手里提着一串槐花,把花儿一朵一朵地摘下来放进嘴里,那槐花汁液清甜芳香,一直在唇齿间回荡不散。
金色的阳光从细碎的枝叶中洒落到地上,光影迷离,吹着缓缓幽香的清风,心里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清凉舒畅。
楼下突然传来环佩叮当的声音,我略坐起身望去,只见是郦昭仪带着侍婢雨凝,正袅袅婷婷地进了绯烟宫。她穿着一身茜红锦缎百花金线暗纹宫装,斜梳着揽月髻,以珍珠和绿松石做饰点缀其间,髻边插一累丝赘金簪,手上戴着翡翠鎏金的镯子,金晖光耀间,十足的气派娇娆。
自从那次赏花后,郦昭仪隔三差五就会跑来绯烟宫,以呈献礼物或是商量六宫事宜为由,每次都不会空手而来,更是事事都爱与我说。虽说我并不愿意和严峥的妃嫔来往过密,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有心想拒绝却又无从说起,也不好却了她的好意,让彼此尴尬。
严峥对我说过,郦昭仪意在后宫之权及家族之盛,不在于他的宠爱,可对他却也是忠心耿耿,而且她掌着六宫事宜,严峥劝我多与她亲近,对我并无坏处。再者郦昭仪为人爽朗,虽有些虚荣骄傲,在我面前却无多少城府心机,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一来二往的相处下来,便也习惯了。
松松挽髻,淡淡梨妆,我披上鹅黄纱衣下楼迎客,长长的绣紫色兰草的裙裾悠悠拖过柳木楼梯。在自己的宫室,不求艳丽,舒适就好。
这回她送来一幅刺绣的屏风。那屏风很大,三四名侍丛很费力才慢慢抬进屋来。
图案以淡淡雾色飞霞做底,金线桃枝,粉色丝线绣着满屏桃花,一双银色的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栩栩如生。我看着便喜欢,命人抬至房间,又让素心去库房取一个白玉雕荷花鸳鸯纹璧并一套珐琅瓷孔雀杯给郦昭仪以作回礼。
郦昭仪欢喜谢过。
人与人之间交际,便是有来有往,你客气时我亦客气,关系才得以长久。
素心端茶上来,是上好的碧潭飘雪,那茶色浅绿,光影飘浮,还未进口,已觉茶香馥郁,闻之气爽神清。
我悠然地吹开茶盏中的叶沫星子,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下月要举行百花宴,邀请朝中大臣亲贵及家中女眷参加。这宴中各项,妾身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地点则定在瑞玉湖边的繁花楼中,既可放目临水观景,又可欣赏楼外姹紫嫣红的百花。”郦昭仪手中掌着后宫诸事,说话间,不免有着得色。她把安排好的事项都一一告知我,末了说道:“听皇上说,姐姐对美酒佳肴颇有心得,可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再加进去的?”
我并不想参与太多宫中事务,但她既然如此说,便随手翻看了一下菜单,酒是上好的‘玉瑶春’,菜是宫里第一御厨亲自监制的御膳十八席,哪是我平日所做的小菜能比的。于是淡淡一笑,“郦昭仪既都已经安排妥当,我就不插手了。”
其实她也不过是给我面子随口一问,我不横加意见,她更觉轻松自得,便不再强求。
又听她说起其余宫中各事,我时而答上几句,仍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茶沫。
待到实在是无话可说时,她才终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