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的担惊受怕,又被困于他怀中不得动弹,如此竟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帐外摇曳着似明似暗的烛光,灯影氤氲,熏香袅袅,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幔愣了半晌,再看看身上繁复华丽的被褥,许久才忆起自己是在清心殿中。
房中只有我一人,宽大舒适,紫檀雕花的家具,里面陈放的书籍和珍奇,多不胜数。
床榻旁的矮几上放置了一套崭新的月白色绣梨花银纹的厚缎袍子。我起身略略穿戴,想着是否应该先回去绛珠楼。
正踌躇间,突听得外间有说话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于是忍不住走到门边,悄悄掀开帐幔望出去。
朱色描金的八角玲珑宫灯在夜风里晃晃悠悠,廊柱间光影交错,将天空映得越加发黑不见底。
大殿中肃穆端庄,镶金雕龙的青玉大案上,三鼎青白釉熏炉里余香袅袅。
几个将领大臣正围绕在青玉御案前,你一言一我语,毫不相让。
严峥几次想结束议论,但朝臣们引经论点,高谈阔论,就是不肯停下。
细听了一下,这哪里是商讨事情,简单就是各派势力在互相钳制和打压对方。
最后面对众人热火朝天的争议,皇帝只能无奈靠回到宽大的龙椅上,半眯着眼睑,一言不发,神色慵懒。
他这样子看似随意可亲,却偏又让人心生怯意,不敢轻易掳其锋芒。
不知为何,他的姿态让我想起秦可,每当他这个样子的时候,要不就是在想什么主意,要不就是耐心尽失。
果然,“啪”地一声,他突然重重把白玉纸镇拍在了一旁的案几上,背脊离了座椅坚挺起来。他遇事思索的时候,那狭长的眼眸总是喜欢微微的眯缝着,浅薄的唇角挂着不经意的轻笑,而如今再睁眼时,已是一副睥睨天下的傲气样子。
原本嘈杂的大殿顿时消了噪音,见他似是发了火,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然后各自避讳地把头垂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终于不敢再继续吵下去。
待众人散去,他才重新靠回到龙椅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斜靠在座椅上,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不时用手按着头侧,许是太累了罢。
那疲倦的样子少了平日不可一世的霸气,让人怜惜。
我怔怔地看着他,有那么一刻冲动,双脚竟就不自觉地上前,绕到他的身后,轻轻拉下他抚着额头的手,按摩起他的太阳穴。动作温柔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先是一愣,随后紧绷的头皮才渐渐放松下来,顺势往后仰下,倚在我的怀中。
琉璃宫灯柔亮的光芒下,他的笑意温存,眼眸越发地清**人,俊美的容颜如明玉琢就。
那眉眼,那神色,都仿佛与记忆中的另一个人交错着,重叠着,渐渐纠缠得我的五脏六腑都在拧绞般疼痛。
我眷恋地凝望着,却不觉原本搁在龙案上的手,缓缓攀了上来,覆住了我的手。
我一愣,却不曾挣开,看着那双修长,干净的手,与自己的交握,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渐渐填满了我的心。
这一刻,我或许真的把他当作了秦可。
那么像那么像,可是,又明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