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前,她的神色晦暗不明,翦水双瞳亦没有了往日的波光潋滟,只是一潭沉寂,空荡荡的,失去了华彩,更不似往日时的高傲沉着,再无那妖娆的妩媚和灵动。此刻心中没有了以往的嫉妒,只余对她的同情。她明明是真心爱着严峥的女子,自小与他荣辱与共,一路扶持,不应沦落至此。
不禁问:“你为何,不去争一争?”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的眸中情绪翻卷,片刻后复又垂下,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却在嘲讽中含着一抹悲凉:“争?那孙姒一朝得势,我哥哥与将士们浴血边关才换来的家国安宁,竟是被她纵情享乐挥霍,最后还被她陷害,而皇上竟听信她的谗言,如今我的父兄族人皆被流放于边陲,生死不明。我一人被囚禁在宫中,皇上再不念往日恩情,如何去争?”她没有化妆的脸分外苍白,晶莹的泪水缓缓从眼眶中滑落。
馥妃果然不是善类,从她进宫的时候起,我便看出,此人不简单。可是严峥,竟也看不明白,如此让人左右吗?
我安慰道:“皇上并未要你族人性命,便是念及往日恩情,日后他们未必不能重返淳安城。可是,你得振作起来,坐以待毙,难道不如为他们拼死一博?”
她微微一怔,充满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我,久久,陷入深思。
我想起那年看见过的皇子启征,更是想起我在西蜀的儿女,同理之心油然而生,又说:“你的儿子,你难道不想为他争取些什么?”
她的双眼猛然一亮,显然我的话深深触动了她的心扉,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原本困惑迷离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其实我也有我的私心,若是她能复宠,一则与馥妃抗衡不说,也分去了严峥对我的注意力,二则在我逃离东越的计划上,或许她能帮到我。
这段时间,我只要寻得空闲的机会,便会去雪阳宫,与她练习歌舞。
我编排了一曲‘贵妃醉酒’,终于在一场宴席中安排好让她悄然上场。
宫中总是有大大小小的各式宴席,说到底,不过是后宫中无聊之人用以排解苦闷的方式罢。
彼时我站在严峥身后伺候,四周灯光突然暗下,只余荷花戏台上犹有两盏灯笼照取。
萨雅穿一袭深红的曳地宫衣转出,青丝如瀑倾泻,美丽的脸上粉黛略施,衬着恰到好处的悲戚,她轻盈地跳起,旋转,染着大红的蔻丹的手在水袖中翻卷如花,身姿灵动旋于其中,飘飘若仙。她曾是最雍容华贵的牡丹,姹紫嫣红开遍,都掩不住她的风华绝代。
我看着台上婀娜多姿的萨雅,一次衔杯,一沓醉步,一记扇舞,演绎的,毕是君恩淡薄后的失落,隐隐透着哀怨。
词意哀怨的宫词,唱得音语咽塞,情极悲怆。
一曲唱罢,她原本妩媚动人的眼眸渐渐有水气涌了上来,声音都哽在嗓子里,过了片刻,才勉强喊出:“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