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帷帐，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馥妃摇曳着身姿下床，艳红的裙裾迤逦下垂到地上。敞肩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肌肤，神情高傲，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看向我，里面是淡淡轻蔑慵懒的眸光。
严峥亦翻身从床塌上起来，坦露着胸膛，道：“更衣。”
“是，皇上。”前所从未的顺从，我目不斜视地为他穿戴。
他捏起我的下巴，双眸中冷意若隐若现，二人对视不作声。
他的嘴角徐徐上扬，噙着一抹凉薄危险的弧度，“没有反应是吗？还是，非得要装下去？”
我垂眸轻笑，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逝的晦暗之色，他这又是何必。
他陡然脸色大变，砰地一拳打在桌案上。
或是听得声响，有人在门外，犹豫着问了一句，“皇上？”轻轻柔柔，不知是哪个妃嫔来见驾的声音。
他毫不客气地斥道：“滚！”
馥妃早已悠然离去，严峥面对油盐不进，又死活不从的我却亦是无可奈何。
当然无可奈何，从初识时他便知道我的倔性子，我既是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今，心也不再，一心只想离去，他却又不舍得真的伤害我分毫。
我依然伺候严峥身侧，却自由了许多。很多时候，他不愿意看我淡漠麻木的模样，便干脆眼不见为净，将我打发出去。作为贴身侍婢，我却不用时时跟随着他，不用卑微奴颜地伺候，不用时时守在门外听任吩咐。
我就那么在宫中游游荡荡，却不再有人敢来惹我。那次在雪中受辱，严峥定是知道了，我说过，他再如何欺负我，也不准别人欺负我，相处这么几年，彼此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如今阖宫上下，都知道宫中横行的，是曾经荣宠一身，如今却既无名衔又无宠，脾气古怪又不能亲近的前任皇贵妃。
我曾偷偷见过几个人，为什么要偷偷的呢？正是因为如今的身分，不想让平静度日的人再扯上牵连。
心中挂念的第一个，自然是云裳。
昭纯宫里红门绿瓦明亮无尘，依然十分干净素洁，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飘浮。
我在门外窥望，她依然像是初见那般，坐在廊下，蛾眉浅扫，朱唇轻点，穿着广袖的玉色襦裙，凝脂般的纤纤玉指，轻轻浅浅地拨弄着七弦琴。
可那时的琴音，明明是那样的舒缓轻松，如今却是说不尽的愁思寂寞，似乎有着无穷的幽怨哀悉，都在这七弦琴上淡淡倾诉。
那浅浅的胭脂遮住了苍白的脸色，却掩不去眼角眉梢那股子淡淡的忧愁，让我微微心痛。
她如今虽在妃位，却不甚受宠，严峥仿佛只是需要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在某些时候，伴在身侧，云裳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对于心有严峥的云裳而言，却最是痛苦。
没有爱人的温柔呢喃和关心呵护，再高的位置再大的权利又有何用？想起入宫之时，云裳的淡泊不争，或许之于云裳，当初若是没有入宫，在尘世中找一个与自己相当，心中有她的普通男子，才是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