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洁予脚下一软,身体差点就站不住,“记住我的姓氏,我姓纳兰!”铮铮作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温雅是什么意思?提醒她注意柔然吗?要她为他仙去后复仇吗?这个责任太重大,她自认无法担当!
“郦大人,你怎么了?郦大人你别吓我!”陈灿在身后大呼小叫,慌忙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舒洁予脸色苍白,嘴唇褪得没有一丝血色。“郦大人,你情况不妙,赶紧回去休息!我送你回去!”陈灿眼见情况紧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揽住她的腰就往外面走。恰在此时,藏书阁门口传来一阵骚乱,似乎有人想进入被守卫阻拦,发生了口角争执。少顷,典级大人抹着汗匆匆跑来,跟守卫解释了一番,才得以放行。
舒洁予恢复了些清明,见陈灿揽着她的腰,立时推他的手:“陈大人,我没什么事,可以自己走!”
陈灿见她脸色还是不好,坚持己见:“同僚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舒洁予无奈:“陈大人,我真得没事,刚刚只是有些头晕……”
“头晕?那是体质差了,我府里还有些御赐的大补药材,对身体很好,待会就给你送去。”
“陈大人……”舒洁予对此人无奈至极。
藏书阁门口人影晃动,一名身材矫健的年轻男子大步迈了进来,锐目一扫,第一眼就扫到纠缠不清的陈灿和舒洁予。舒洁予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抬头就对上两道犀利的视线,金光璨然,流光四溢的一对金色眸子,平淡地看着她,眸中无波无澜,端看陌生人一般,在她身上微微一凝,随即扫过。
舒洁予看着他,果然是张异域人的脸,去了毡帽五官更显立体,眸子有多漂亮她刚才已经见识过了,简直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凝神细看能把人的呼吸都夺去。卷曲的黑色长发,还是随意地扎了条粗辫子,只是没有甩在身后,反而懒懒地挂在胸前。身材高大健硕,身体比例却很匀称,不会象塞外的夷人那样粗犷有余,健美不足。他站在那里,蜂腰长腿,宽肩窄臀,描金绣银的民族服饰衬托得他俊美的脸愈加出色,简直就象一个炙热的发光体,耀人眼目。
他扫舒洁予那一眼,高傲轻蔑,眼里满是看不起的蔑视。舒洁予心里明白,第一次见到这位巨帅的帅哥,她跟文沛拉拉扯扯,第二次又见到这位帅哥,她跟陈灿纠缠不清,对方眼里的轻蔑,估计是把她看成喜好龙阳那一类人了,汗!
她来不及擦汗,对方就从门口挪步,走向了另一边的书架,聚精会神地阅起书来。舒洁予没有向外人解释的习惯,自打顶了花木兰那张妖冶的脸,她见过的形形色色的眼光还少吗?拒绝了陈灿再三的好意,她心思忐忑,步履生风地离开了藏书阁。
更大的混乱发生在第二天。次日,死对头魏国忽然派遣使者,假模假样地前来恭贺南宋国,仿佛之前打得你死我活的战事只是一场闹剧。小皇帝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一班朝臣小心应付来使。
舒洁予是在朝堂之上看见魏国使者的。天边还是蒙蒙亮,魏国使者长腿跨过高高的门坎,雄纠纠的身躯堵在大殿的宫门口,颇有些气吞山河的气势。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名走路都带着嚯嚯风响的高大魏人,在气势上就足以压倒小巧玲珑的南宋朝臣。
使者逆着光,迈着两条长腿,不紧不慢地走到大殿中央,声音洪亮地回了句:“魏国来使,奉魏王之命前来恭贺皇帝陛下!祝南宋国泰民安,陛下万寿无疆!”不管来使怀着怎样的目的,千穿万穿,马屁绝对是不穿的,使者讨彩的话小皇帝听了很是受用,魏国既然无意再挑起战事,小皇帝也乐得顺水推舟。
“使者一路辛苦,代朕向魏王问好,魏王若有闲暇,还请来南宋做客,增加一下兄弟国的感情。”这话,自然是假的,谁还会赶着送脑袋上来给你砍啊!使者听过就算,把它当放屁。
“皇帝陛下,吾王为了恭贺南宋国此次盛典,还命本使带了些恭贺的礼物。”不等小皇帝再次客套,使者身躯一转,向着门外喝道,“呈上来!”
只见一溜魏国服饰装扮的士兵前前后后进了好几趟,才把一担担礼物送完。放眼望去,喜庆的红色晃得人眼花缭乱,魏国送的礼物居然不少。
舒洁予这两天为温雅的事,对诸事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好奇地瞧了魏国使者两眼,朦朦胧胧也没看清,只听他声音洪亮,听着倒有点耳熟。正琢磨呢,忽见对方呈上来这么一溜的礼物长龙,舒洁予当下心里暗笑,这魏王是真心送礼呢,还是存心给小皇帝找堵呢!明摆着是炫耀大国的财富来了。
使者仿佛没瞧见小皇帝难看的脸色,大手一摆,这次上来的是一群身娇体柔的美貌少女,俱是莺姿环艳眼波妖娆,低眉偷睇着不输于她们艳色的稚龄皇帝,脸上是娇羞表情。
“皇帝陛下,吾王听说陛下少年登基专心于国事,以致**空虚至今未立一妃一嫔,特地搜罗了一批绝色美女送给陛下,这批美女都是经过吾国宫里的嬷嬷精心调教过的,绝对能胜任任何颠鸾倒凤的差事……”使者的话还没说完,舒洁予已经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出来,这魏王,确定不是来南宋国打小皇帝的脸吗?还有这名使者,不知是哪里来的妙人,在皇帝面前居然什么话都敢说,没看到小皇帝的脸越来越绿了吗?
小皇帝再会装腔作势,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稚龄少年,魏国使者的荤话一出口,满朝文武官员都掩袖装咳嗽,小皇帝的脸当场挂不住了,立即打断使者的话,声音里隐约带了一丝怒气:“多谢魏王好意,朕没有立嫔妃是因为年岁未到,魏王的美人朕是无福消受了!”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小皇帝已是带了怒气。
使者一脸原来如此的诧异神色,眼睛在小皇帝脸上滴溜溜地打了个转,了然地点头:“也是,以陛下的年纪,行人事的确尚早……”此话一出,满殿哗然。百官听得嘴角抽搐脸部抽筋,却各个强忍住不敢有所表示,战战兢兢地偷瞧坐在上位的年轻帝王。
小皇帝果然脸色大变,使者即时转了话锋:“吾王在本使来时就曾经说过,本使心直口快极容易得罪人,还说南宋国的皇帝陛下向来心慈,绝对不会为难魏国派遣出来的正正经经的使者,因为本使的脸面,即代表了魏王的脸面……”使者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皇帝,眉锋轻挑,“皇帝陛下,请恕本使心直口快之罪!”这哪里是请求恕罪,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偏偏小皇帝为大局考虑,还真拿他没办法!
小皇帝气得一口银牙咬碎,指甲在龙椅上掐了又掐,李英都在担心小皇帝的指甲会不会掐断。
“莫非,羞辱别国的君王,就是魏国使者所谓的本国脸面?”忽听殿上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堂之上显得格外响亮,舒洁予身边一条矫健身影缓步走出,眼睛盯住向他看过来的魏国使者,“还是说,使者只是拿魏王做幌子,把鸡毛当成令箭了?”
魏国使者这一转身,舒洁予登时把他的外貌看了个清清楚楚,斜飞入鬃的浓眉,桀骜不驯的黑眸,鼻梁高挺嘴唇丰厚,竟是记忆中印象深刻的一张少年脸庞。舒洁予睁大眼睛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也是,除了这名脸皮厚胆子肥的少年郎,还有谁敢在别国的朝堂之上大放厥词,魏王选人选得妙极。
魏国使者的目光乍一对上秦书盈的脸,瞳孔骤然紧缩,惊涛骇浪般的滔天杀气巧妙地隐藏在不动声色的眸底,眼里除了微妙的杀气,尽绽冷意。舒洁予在心里叹息,时过境迁,当初那名无法无天的鲁莽少年,竟能将掩饰学得如此滴水不漏,着实令人佩服。
魏国使者冷眼瞅着秦书盈,眼底尽是冰碴子般的不屑,冷冷地掀唇:“秦大人,不,现在应该称呼你左宰相大人了,左宰相大人,牵涉到两国邦交的事情,请慎言!”
秦书盈亦是毫不退缩地盯视着他,眸子里云诡波谲,却看不出分毫的情绪波动,比魏国使者显得更为沉稳。一如初见时的对峙,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幼稚,变得更为强大的两名对手,目光相互逼视,拳头彼此握紧,分毫不让地对峙着,如同争夺地盘的两只山中老虎,总要咬死一只才能存活。
舒洁予在心里微微一叹,魏国使者,夏佟瞳,你要说你不是来添乱的,都显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