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洁予抱着自家可怜的小行囊,一个扁扁的包袱,傻了一般站在毡房的门口。
包袱里是温雅给她收拾的几件衣服,军营统一发放的士兵制服。
不错,经过洛少将军大笔一挥,后门一开,她现在,也算是一名普通的下等士兵了。
舒洁予蹙着眉,嘟着嘴,千般无奈万般不愿,磨磨蹭蹭地进了毡房。
她那晚不就信口开河那么一说嘛,完全是权宜之计,想找个靠山的意思。洛冰玉居然会错了意,二话不说把她丢到男兵队伍,说是需要历练,还给她安排了男兵寝室,让她和大家多做肢体和感情上的交流。
她一听就毛骨悚然,肢体和感情交流,好邪恶的词语。
问题是,她是女生呀,是生理和心理都非常健康正常的,货真价实的女生呀!
她要抓狂,要挠墙。
非常普通的一顶帐篷,内部结构也没有值得深究的地方,简简单单的两排床榻,几条被褥,四五个人的样子。有两名年轻的士兵坐在床边,好奇地打量她。
都是很普通的相貌,没有帅得天理不容一塌糊涂,皮肤黝黑,眼珠子和牙齿都很白,颇有非洲黑人的风范。
舒洁予在心里自我幽默了一下。
“我的床铺……”她转身寻找带她来的那名士兵,那人领路完毕,早就走人了。
她无奈,又去看同寝室伙伴。士兵瞅着她,很安静的样子,其中一人抬了抬手,指向一个角落。
舒洁予客套地道了声谢,把小包袱丢在床榻上,身体一歪就躺了下去。
太累了,简直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这女扮男装,也不是人人吃得消的。
要是被发现了,是不是杀头的罪?
忽然闪过的念头让她狠狠打了个哆嗦,抱紧了小包袱,疲劳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咯咯,咯咯。
稚嫩的童声在笑,粉嫩嫩的脸蛋,肉乎乎的小手。
妈妈,妈妈!
是宝贝吗?我的宝贝!
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粉嫩的小肉团。
妈妈我想你,妈妈你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白茫茫的光,浮现出眼镜的脸,那么斯文的脸,却配上狰狞的表情。
“我有女人?我哪来的女人!分居就是有女人了吗?为什么不肯碰你?因为你让人恶心!”
叭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一道疾速的光芒射向她的面门。
眼前一片炸药爆炸的空白,出现视觉盲点。
所有的声音消失。
木兰,木兰。
谁?
青衫乌发,白肤红唇,盈盈一汪水眸,似有情又似无情。
手执一节木兰花枝,含笑的脸比春花还动人。
花枝徐徐放入摊开的小手,娓娓动听的声音响起:
“要永远坚强,纯洁……”
温雅。
美丽的脸扭曲,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喂!醒醒!醒醒!”
如雷电,如重捶,敲击着脆弱的耳膜,一声比一声响。
舒洁予蓦然睁开眼睛,醒了。
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肤色比一般士兵白皙,眉眼清俊,唇边带着浅浅的笑,蹲在她的面前,神色平和地看着她。
舒洁予象受惊的小鹿,倏地坐起,包袱挡在身前,一副小红帽警惕狼外婆的模样:“干,干什么?”
陌生的男人好脾气地说道:“你坐到我的床上去了。”
“你的床?”舒洁予下意识去看那两名士兵,两人若无其事地转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舒洁予咬了咬牙,心中把那两人凌迟了一百遍,木着脸起身,说了声:“不好意思。”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不敢再躺,呆呆地看着地面,一只一只地数路过的蚂蚁。
陌生男人瞥了眼她坐的地方,欲言又止。
“文沛~!”门外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浑厚有力,人未到声音先到,“你在吗?”哒哒哒大步跨进一人。
那人弄出的动静太过响亮,舒洁予停止了数蚂蚁,抬头一看,傻了。
入眼一片花团锦簇,红的黄的大朵的花开在黑色的底衫上,袖口领口又是金丝又是银线,乍一看比那富贵小姐穿戴的金钗步摇还晃眼。
衣衫太过华丽,以致忽略了这人本身的长相。
他大步踏进来,一眼未扫帐中的人,自顾自找了陌生男人身边的位置坐下,懒洋洋地倚在被上,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滚!”
呆滞坐着的两名士兵象得了大敕,抱头鼠窜跑出去。
他左腿一抬,叠在右腿上,脚尖晃悠着,黑色靴面上又是鲜花又是亮片,舒洁予不由自主地盯住了瞧。
“你,还不滚!”眼底带着血丝的一对狼眸恶狠狠地盯住她,舒洁予打了个寒颤,抱紧小包袱,抖着两条腿退到毡房外面。
听到陌生男人类似叹息的声音:“心情不好?”
“哼!”
舒洁予抱着包袱无处可去,站在门口哀叹,流年不利,到处遇上对头。这个恶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要告诉她他也是这里的房客?那她真要找块豆腐撞死了。
和军营里的第一恶霸同寝室,她不是自找死路吗?洛冰玉,到底是帮她还是想害她。
“木兰,你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舒洁予浑身一震,抱着小包袱蹲在地上斜角六十度往上瞧,灰蒙蒙的光线中,逆着光站在她面前,显得无比高大的那个身影,不正是她的小靠山秦书盈吗?
“秦大哥?!”她又惊又喜地从地上跳起来。
“你来找我?”秦书盈脱口而出,随即皱起了眉头,狐疑地瞧着她。
她被那怀疑的小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连忙撇清:“不是不是,是少将军,他把我分到这里。”
“分到这里?”秦书盈的眼神更怪异了。
舒洁予抓了抓头:“这个,以后再跟你解释。”
秦书盈看了看她,又看她后面:“既然少将军把你分到这间毡房,你为什么不进去?”
“呃?”这不是,让人赶出来的嘛,她不好意思说,支吾地道,“里边,呃,有贵客,不方便……”
“贵客?”秦书盈眉毛一挑,舒洁予感觉到身周气压忽然一冷。
“你跟我来。”二话不说,秦书盈抓住她的手,不容抗拒地拽进毡房。
舒洁予只得抱着小包袱,斜着半个肩膀,踉跄地跟从,秦书盈,是不是生气了?只是,他气什么?
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