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曰:用兵常遠六害,今敵近背之,則我利敵凶。李筌曰:善用兵者,致敵之受害之地也。杜牧曰:迎,向也;背,倚也。言遇此六害之地,吾遠之向之,則進止自由;敵人近之倚之,則舉動有阻。故我利而敵凶也。梅堯臣曰:言六害當使我遠而敵附,我向而敵倚,則我利敵凶。張預曰:六害之地,我既遠之,向之,敵自近之,倚之;我則行止有利,彼則進退多凶也。
軍行有險阻、潢井、葭葦、山林、蘙薈者,必謹覆索之,此伏姦之所處也。
曹操曰:險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潢者,池也;井者,下也。葭葦者,眾草所聚;山林者,眾木所居也。蘙薈者,可屏蔽之處也。此以上論地形也。以下相敵情也。李筌曰:以下恐敵之奇伏誘詐也。梅堯臣曰:險阻,隘也,山林之所產;潢井,下也,葭葦之所生。皆蘙薈足以蒙蔽。當掩搜,恐有伏兵。張預曰:臉阻,丘阜之地,多生山林;潢井,卑下之處,多產葭葦。皆蘙薈可以蒙蔽。必條索之,恐兵伏其中。又慮姦細潛隱,覘我虛實,聽我號令,伏姦當為兩事。
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梅堯臣曰:近而不動,倚險故也。王晳曰:恃險故不恐也。
遠而挑戰者,欲人之進也;杜牧曰:若近以挑我,則有相薄之勢,恐我不進,故遠也。陳皥曰:敵人相近而不挑戰,恃其守險也。若遠而挑戰者,欲誘我使進,然後乘利而奮擊也。梅堯臣同陳皥註。王晳曰:欲必人也。挑,謂擿驍敵求戰。張預曰:兩軍相近而終不動者,倚恃險固也;兩軍相遠而數挑戰者,欲誘我之進也。尉繚子曰:分險者無戰心。言敵人先分得險地,則我勿與之戰也。又曰:挑戰者無全氣。言相去遠則挑戰,而延誘我進,即不可以全氣擊之,與此法同也。
其所居易者,利也。
曹操曰:所居利也。李筌曰:居易之地,政人之利。杜牧曰:言敵不居險阻,而居平易,必有以便利於事也。一本云:士爭其所居者,易利也。陳皥曰:言敵人得其地利,則將士爭以居之也。賈林曰:敵之所居地多便利,故挑我,使前就已之便,戰則易獲其利,慎勿從之也。梅堯臣曰:所居易利,故來挑戰。王晳伺曹操註。張預曰:敵人捨險而居易者,必有利也。或曰:敵欲人之進,故處於平易,以示利而誘我也。
衆樹動者,來也;曹操曰:斬伐樹木,除道進來,故動。梅堯臣同曹操註。張預曰:凡軍必遣善視者登高覘敵,若見林木動搖者,是斬木除道而來也。或曰:不止除道,亦將為兵器也。若晉人伐木益兵是也。
衆草多障者,疑也。
曹操曰:結草為障,欲使我疑也。杜牧曰:言敵人或營壘未成,或拔軍潛去,恐我來追,或為掩襲,故結草使往往相聚,如有人伏藏之狀,使我疑而不敢進也。賈林曰:結草多為障蔽者,欲使我疑之,於中兵必不實,欲別為攻襲,宜審備之。杜佑曰:結草多障,欲使我疑,稠草中多障蔽者,敵必避去,恐追及,多作障蔽,使人疑有伏焉。張預曰:或敵欲追我,多為障蔽,設留形而遁,以避其追;或欲襲我,叢聚草木以為人屯,使我備東而擊西。皆所以為疑也。
鳥起者,伏也;曹操曰:鳥起其上,下有伏兵。李筌曰:藏兵曰伏。杜佑曰:下有伏兵往藏,觸烏而驚起也。張預曰:烏適平飛,至彼忽高起者,下有伏兵也。
獸駭者,覆也。
曹操曰:敵廣陳張翼,來覆我也。李筌曰:不意而至曰覆。杜牧曰:凡敵欲覆我,必由他道險阻林木之中,故驅起伏獸駭逸也。覆者,來襲我也。陳皥曰:覆者,謂隱於林木之內,潛來掩我。一侯兩軍戰酣,或出其左右,或出其前後,若驚駭伏獸也。梅堯臣曰:獸驚而奔,旁有覆。張預曰:凡欲掩覆人者,必由險阻草木中來,故驚起伏獸奔駭也。
塵高而銳者,東來也;杜牧曰:車馬行疾,仍須魚貫,故塵高而尖。杜佑曰:車馬行疾,塵相衝,故高也。梅堯臣曰:蹄輪勢重,塵必高銳。張預曰:車馬行疾而勢重,又轍迹相次而進,故塵埃高起而說直也。凡軍行須有探侯之人在前,若見敵塵,必馳報主將。如潘黨望晉塵,使騁而告是也。
卑而廣者,徒來也;杜牧曰:步人行遲,可以並列,故塵低而闊也。梅堯臣曰:人步低輕,塵必卑廣。王晳曰:車馬起塵猛,步人則差緩也。張預曰:徒步行緩而迹輕,又行列疏遠,故塵低而來。
散而條達者,樵探也;李筌曰:煙塵之候,晉師伐齊,曳柴從之。齊人登山,望而畏其衆,乃夜遁。薪來即其義也。此筌以樵採二字為薪來字。杜牧曰:樵採者,各隨所向,故塵埃散衍。條達,縱橫斷絕貌也。梅堯臣曰:樵採隨處,塵必縱橫。王晳曰:條達,纖微斷續之貌。張預曰:分遣厮役,隨處樵採,故塵埃散亂而成隧道。
少而往來者,營軍也。
杜牧曰:欲立營壘,以輕兵往來為斥候,故塵少也。梅堯臣曰:輕兵定營,往來塵少。張預曰:凡分柵營者,必遣輕騎,四面近視其地,欲周知險易廣狹之形,故塵微而來。
辭卑而益備者,進也;曹操曰:其使來卑辭,使間視之,敵人增備也。杜牧曰:言敵人使来,言辭卑遜,復增壘塗壁,若懼我者,是欲驕我使懈怠,必來攻我也。趙奢救閼與,去邯鄲三十里,增壘不進。秦間來,必善食遣之。間以報秦將。秦將果大喜曰:閼與非趙所有矣。奢既遣秦間,乃信道兼行,掩秦不備,擊之,遂大破秦軍也。梅堯臣曰:欲進者,外則卑辭,內則益備,款我也。張預曰:使來辭遜,敵復增備,欲驕我而後進也。田單守即墨,燕將騎劫圍之。單身操版插,與士卒分功,使妻妾綸行伍之間,散食饗士,乃使女子乘城約降。燕大喜。又收民金千鎰,令富豪遣使遺燕將書曰:城即降,願無虜妻妾。燕人益懈。乃出兵擊,大破之。
辭彊而進驅者,退也;曹操曰:詭詐也。杜牧曰:吳王夫差北征,會晉定公於黃池,越王句踐伐吳,吳晉方爭長未定。吳王懼,乃合大夫而謀曰:無會而歸,與會而先晉孰利?王孫雒曰:必會而先之。吳王曰:先之若何?雒曰:今夕必挑戰,以廣民心,乃能至也。於是吳王以帶甲三萬人,去晉軍一里,聲動天地。晉使董褐視之,吳王親對曰:孤之事君在今曰,不得事君亦在今曰。董褐曰:臣觀吳王之色,類有大憂;吳將毒我,不可與戰。乃許先歃。吳王既會,遂還焉。杜佑曰:詭詐驅馳,示無所畏,是知欲退也。梅堯臣曰:欲退者使既詞壯,兵又彊進,脅我也。王晳曰:辭彊示進形,欲我不虞其去也。張預曰:使來辭壯,軍又前進,欲脅我而求退也。秦行人夜戒晉師曰:兩軍之士,皆未憖也;來曰請相見。晉庾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秦果宵遁。
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陳也;曹操曰:陳兵欲戰也。杜牧曰:出輕車,先定戰陳壇界也。賈林曰:輕車前禦,欲結陳而來也。張預曰:輕車,戰車也。出軍其旁,陳兵歌戰也。按魚麗之陳,先偏後伍,言以車居前,以伍次之。然則是欲戰者,車先出其側也。
無約而請和者,謀也;李筌曰:無質盟之約請和者,必有謀於人。田單詐騎劫,紀信誑項羽,即其義也。杜牧曰:貞元三年,吐蕃首領尚結贊因侵掠河曲,遇疫癘,人馬死者太半,恐不得回,乃詐與侍中馬燧款懇,因奏請盟會。燧乃盟之。時河中節度使渾城奏曰:若國家勒兵境上,以謀伐為計,蕃戎請盟,亦聽信之。今吐蕃無所求於國家,遽請盟會,必恐不實。上不納。渾瑊率衆二萬,屯涇州平涼縣,盟壇在縣西三十里。五月十三曰,瑊率三千人會壇所,吐蕃果衷甲劫盟焉。陳皥曰:因盟相劫,不獨國朝。晉楚會於宋,楚人衷甲,欲襲晉,晉人知之,是以失信也。今言無約而請和,蓋總論兩國之師,或侵或伐,彼我皆未屈弱,而無故請和好者,此必敵人國內有憂危之事,欲為苟且暫安之計;不然,則知我有可圖之勢,欲使不疑,先求和好,然後乘我不備而來取也。石勒之破王浚也,先密為和好,又臣服於浚;知浚不疑,乃請修軏覲之禮。浚許之。及入,因誅浚而滅之。杜佑曰:未有要約而便來請和,有間謀也。梅堯臣曰:無約請和,必有姦謀。王晳曰:無故驟請和者,宜防他謀也。張預曰:無故請和,必有姦謀。漢高祖欲擊秦軍,使酈食其持重寶埳其將賈竪,秦將果欲連和。高祖因其怠而擊之,秦師大敗。又晉將李矩守榮陽,劉暢以三萬人斗之。矩遣使奉牛酒請降,潛匿精兵,見其弱卒。暢大饗士卒,人皆醉飽。矩夜襲之,暢僅以身免。
奔走而陳兵車者,期也;李筌曰:戰有期,及將用,是以奔走之。杜牧曰:上文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陳也,蓋先出車定戰場界,立旗為表,奔走赴表,以為陳也。旗者,期也;與民期於下也。周禮大蒐曰車驟徒趨,及表乃止是也。賈林曰:尋常之期不合奔走,必有遠兵相應;有晷刻之期,必欲合勢同來攻我,宜速備之。梅堯臣曰:立旗為表,奔以赴列。王晳曰:陳而期民,將求戰也。張預曰:立旗為表,與民期於下,故奔走以赴之。周禮曰:車驟徒趨,及表乃止是也。
半進半退者,誘也;李筌曰:散於前。杜牧曰:偽為雜亂不整之狀,誘我使進也。梅堯臣曰:進退不一,欲以誘我。王晳曰:詭亂形也。張預曰:詐為亂形,是誘我也。若吳子以囚徒示不整,以誘楚師之類也。
杖而立者,飢也;李筌曰:困不能齊。杜牧曰:不食必困,故杖也。一本從此仗字。杜佑曰:倚仗矛戟而立者,飢之意。梅堯臣曰:倚兵而立者,足見飢弊之色。王晳曰:倚杖者,困餒之相。張預曰:凡人不食則困,故倚兵器而立。三軍飲食,上下同時,故一人飢,則三軍皆然。
汲而先飲者,渴也;李筌曰:汲未至先飲者,士卒之渴。杜牧曰:命之汲水,未及而先取者,渴也。覩一人,三軍可知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曰:以此見其衆行驅飢渴也。張預曰:汲者未及歸營,而先飲水,是三軍渴也。
見利而不進者,勞也;曹操曰:士卒之疲勞也。李筌曰:士卒難用也。杜佑曰:士疲倦也。敵人來,見我利而不能擊進者,疲勞也。梅堯臣曰:人其困乏,何利之趨。張預曰:士卒疲勞,不可使戰,故雖見利,將不敢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