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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殇

等卢瑟冷静下来,他也像身边的安妮和洛克一样不知所措。摆在他面前的是数十具烧得焦黑的死尸。这群不成器的贵族子弟中,连一个中级职业者都没有,更别说战斗经验之类的东西了。于是,在卢瑟暴怒后的狂轰乱炸之下没有一个幸存者。

“你快跑。”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安妮。“查尔斯是理查德总督的小儿子。你闯大祸了……”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卢瑟意外地道。

“赎身的事没有完成,我不能逃走。不然他们一定会虐待我妈妈的。”安妮黯然道。

“你……”卢瑟想劝她和自己一起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快点走。被他们捉住就完了……”安妮催促道。她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凌乱脚步声,显然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你小心。能躲就躲,我很快就会回来救你和阿姨。”卢瑟知道已经不能再拖,只好咬牙说道。然后便拉着旁边的洛克朝门外逃去……

这些贵族子弟大都带着仆从保镖,这些人一发觉不对,马上和欢场保卫一起赶了过来。他们看到满地的焦尸后全都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向官方报告。很快,全城都震动了……

经过魔法元素淬炼过的身体果然大有不同,卢瑟拉着洛克跑得飞快。再加上精神力的帮助,他们有惊无险地躲开了所有可能的危险。但由于欢场所在的街区太远,卢瑟逃回旅馆已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奥古尤,妮可。快来帮我。”卢瑟喊来自己的伙伴,他们是卢瑟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力量了。

“怎么了?卢瑟哥哥。”妮可显然刚洗完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问道。

“说来话长,我们路上再说。你快穿好衣服跟我走。”卢瑟喊道。他的想法很简单——先带着自己最强的力量赶回去,如果安妮没有危险,他们就带上她一起去罗斯菲尔德伯爵家救她妈妈。

“唔,好……你稍等。”妮可一边答应一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穿戴起来。自从她认识卢瑟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焦急,她明白卢瑟身上一定发生了极为重大的事。而另外一边,奥古尤早就在全副武装的等待了。这套装备是从凤凰山脉盗贼头子身上缴获的,虽然不是什么极品,但也对现在的奥古尤来说算不错了。

等妮可收拾完毕,卢瑟就吩咐洛克在旅店等着,然后便和两位伙伴跑了出去。

……

“情况就是这样。安妮不肯和我一起走,我怕她会有危险。那些贵族抓不到我肯定会从她身上下手……”卢瑟一边走一边给同伴们讲着自己的遭遇。他现在心中越来越不安——他应该带安妮一起走的。可惜刚才的那种情况,根本容不得卢瑟仔细思考——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九岁年轻人,而且在闯下大祸之后慌乱得无以复加。

“卢瑟哥哥,你别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妮可安慰着卢瑟。她年纪虽然比卢瑟还小一点,但见识阅历却要多上太多了,尤其是在两年前家族出现的变故,让她对贵族们的行事了解得极为深刻。妮可心中明白,他们现在赶过去只怕是来不及了……

“就是前面了。”卢瑟说道。那间欢场就在前面不远处,然而卢瑟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面围观的人群太多了。以至于卢瑟的精神力都没有办法进入到里层。

“让一让。”这个时候奥古尤的身材就发挥了作用。在他野蛮地推搡之下,卢瑟和妮可很快就走了进去。

眼前的惨象让卢瑟如遭锤击。欢场门前的石阶上有一具穿着仆人服饰的女尸,正是卢瑟多年未见的诺菲尔夫人,不过卢瑟更愿意称她裁缝大娘。在卢瑟的印象中,这位和蔼可亲的勤劳女人总是与可口的食物和温暖的衣服联系在一起——这是卢瑟对童年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

然而此刻,这位如同母亲一样的人正躺在冰冷的石阶上,头颅以极为扭曲的角度歪在一边,脸上全是惊恐——很明显,她脖子断了。

而卢瑟却根本没有时间为她的死难过,因为在场地另一边,一个****的女子躺在地上。而一位重装骑士骑着战马正来来回回奔跑,任由镶着蹄铁的马蹄在她雪白的身体上留下一块块触目惊醒的瘀紫。而那个女子似乎已经昏厥过去,并没有挣扎叫喊,只有胸膛的起伏显示出她还活着。女子的脸虽然朝向另一侧,但卢瑟通过精神力却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一直牵挂着的安妮。

“住手!”卢瑟暴喝一声冲了出去,同时一扬手,十余个火球凭空出现,朝骑士电射而去。奥古尤和妮可见卢瑟含怒出手,自然猜得出原因,两人对视一眼,毅然冲入场中……

守在这里的卫士见有人来搅局,登时一拥而上。事实证明,高级战士和高级法师的战斗力很是惊人——虽然在圣城那种地方显得并不起眼,但在黑岩堡,绝对算是不可小觑的高手。这些卫士是从城防军中抽调的,以低级职业者为主,他们的冲锋除了送来自己的尸体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而在奥古尤和妮可的保护之下,卢瑟才有机会跪在地上,抱起安妮的身体,失声痛哭。

安妮的情况很糟糕。她至少被马蹄踩踏了数十下,这给她纤细的身体留下了毁灭性的创伤——尤其是在她的胸口上的那几下将她肋骨几乎全部踩断。

安妮现在仍然昏迷着,她每次艰难地呼吸都伴随着粗重的声响,就像一个破旧的风箱一样。卢瑟知道,这是因为大量的鲜血进入了她的肺部。

卢瑟心如刀绞,却没有任何办法。

“卢瑟……你怎么……回来了……”或许是刚才查看伤势时过于用力的缘故,安妮醒了过来。她看到卢瑟的一瞬间,昏暗的目光有了一丝色彩。

“我回来救你……对不起。我是个胆小鬼,我不该丢下你自己走的。都怪我,都怪我……”卢瑟泣不成声。

“傻瓜……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不愿跟你……走的。”安妮目光温柔,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笑。

就在这时,场上的形式又发生了变化。那些卫士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都停了下来,同时,一旁围观的平民们也分开了一条通道。

这时卢瑟才注意到那边的一幢建筑物的二楼窗子全都开着,如同一个看台,里面坐着一个个衣服华丽却表情悲愤的中年男子和夫人。显然,他们是卢瑟杀死的那些贵族子弟的父母,而对安妮她们残忍折磨正是表演给他们的。而现在,卢瑟的出现无疑让这出大戏提前进入了高潮。

果然,没过多久,那幢建筑物里并肩走出了两位大人物,左边的是一位大约四十岁的中年人,穿着帝国高阶官员的华丽制服。而右边那位穿着神袍的矮胖老者卢瑟却早就认识,正是圣教的枢机主教兼都主教利伯略大人。没想到今天的事居然把他也惊动了……

利伯略大人看到妮可和奥古尤还在凝神戒备,微微一笑,伸出右手一按。妮可和奥古尤顿时觉得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齐跌倒。

“光之静默?他是十级大魔导?”妮可惊呼出声。元素静默是十级魔导师对付远弱于自己的对手时施展的一种手段。严格地说,这并不算魔法,而是直接使用精神力将某一小块区域注入大量的某一种魔法元素,以此来排开其他元素。

比如利伯略使用了光之静默之后,妮可和奥古尤所站的那片空间里就只剩下光系元素了,因此需要其他元素才能施展的能力会全部失效——无论妮可的火系魔法还是奥古尤的风系斗气。再加上大量光系元素产生的压力,他们连站立都是问题。

卢瑟见利伯略出手,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欣喜。他慌忙抱起安妮,跑到利伯略面前跪下,哀求道:“利伯略大人,请您看在我这些年来侍奉诸神的份上救救她。”利伯略是光系魔导师,如果说黑岩堡还有人能救安妮,那一定就是他了。

利伯略淡然地看了卢瑟一眼,说道:“卢瑟,你很让我失望。你让我救她,可你害死的那些人又有谁来救?”

“那些事是我的罪,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安妮却是无辜的……求求您救救她。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姑娘。”卢瑟又求道。

利伯略摇头道:“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神定的,世间的权都属于神。贵族之所以是贵族,是因为得到了神的眷顾。奴隶之所以是奴隶,是因为他们被神遗弃。你为了一个奴隶杀害这么多贵族,就是轻视神的威严。而她引诱你帮她,则是不服从神的旨意。你和她都是有罪的,我绝不会救她。”

利伯略说罢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

卢瑟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怀里的安妮拉了拉他的衣袖。卢瑟低下头,听到安妮说:“别再……为我求他……们了,这不……值得的。”

卢瑟摇摇头,说道:“不。没什么不值得。只要能救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傻瓜……你还和……那一年一样……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还硬说买香粉……值得……”安妮闭着眼睛微笑,似乎是在回想以前的事情。她的脸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亮红如妆,娇艳动人,但卢瑟看在眼里,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

“你在我心里也一直和那一年纯洁美丽。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心中的妻子。”卢瑟紧紧抱住安妮的身体,就像抱住了一身的幸福。

“谢……谢你……”这是安妮说的最后一句话。即使卢瑟将她抱得再紧一些,也不能阻止死神带走她。安妮在一阵剧烈地抽搐之后,终于停止了呼吸。一时间,卢瑟觉得眼前满是漆黑,似乎全世界的光都随着和安妮一起离开了……

利伯略大人平静地站在一旁,在他看来安妮的死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而他旁边站着的帝国高官更是露出了阴冷的笑意,似乎很满意卢瑟的悲伤。

然而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安妮的死会给这个大陆和他们自己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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