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深处,一块通体苍翠的星球上,一行穿着还算讲究的万余人的队伍忽然停下。
“怎么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响在队伍上空问道。
“发现了一个孩子,看上去来历很不一般。”
“穿着很讲究,比我们讲究。”
“但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了,没找到信物。”
三声回话先后响起,告知了队伍忽然停下的原因。
“老二、老三,你们把那孩子带过来,老四继续留在前方开路。”那道威严的声音只经过片刻的思索就做下了上面的安排。
不一会,队伍继续前进,两个快若流光的中年人拽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前往队伍的核心——族长的座驾——一辆由两头青鸾拉着的古朴战车。
两人带着那孩子一纵身就跃入了战车内,随即就松开了手,让那孩子轻飘飘地落在铺满鹅绒的地板上。
“嗯,的确是个身无长物却穿着很讲究的孩子。”一位银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六旬老者看了一眼那昏迷不醒的孩子,随口认可了之前三人的回话。
“父亲,把他唤醒吧,问问他的来历,看看咱能不能给他送回去,也当结个善缘。”刚带那孩子进来的两个中年人中的一个憨厚地说道。
银发老者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们被放逐到这癸水星域龙胆星风木大陆上,就已经断了和仙庭主体社会的联系。而距离这里最近的癸水星域域主的府邸也只有你们兄弟三人和我能够前往。这一路走来,你们也看到了,风木大陆荒无人烟,荒兽遍地,若是没了你我的保护,这万余人的队伍……怕是半晌也难得过去,很快就得白白的给这风木大陆的荒兽们做了点心?”
“老二啊,你就是善良。可善良不能当饭吃,咱们还是先把这孩子唤醒,问问大概情况再说吧。如果附近没有他的护卫,他想暂时留在族内也未尝不可。”银发老者说罢,一挥长袖,一道轻蒙蒙的光华扫过地板上躺着的孩子的眉心,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孩子便一声呻吟醒了过来。
“咦,我这是――在哪里?”那孩子揉揉眼坐起,环顾四周一圈,似乎没找到自己熟悉的人和摆设,很是愣怔地问道。
“这里是癸水星域龙胆星风木大陆,你一个人昏在路边,我们怕你被荒兽吃了,便好心把你带上车来唤醒了。”银发老者缓声说道,似有心似无意地点出了他们对这孩子的恩情。
那孩子茫然地点点头,思索了片刻,疑惑道:“风木大陆?就是百余年前才被仙庭发现的那个癸水星域最外围的那颗龙胆星上的一块大陆吗?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被放逐来的败落贵族家族吗?”
听到“败落贵族”四个字,银发老者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快。可想着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怎么也不能和个毛头小子计较些言语上的过失,便点点头,高深莫测地微笑着,也不说话。
“不对!该死的……应该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叶锋突然有些抓狂地道。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海家族长笑意不减的说到,看去是那么友善,可叶锋总从其满面春风的笑容中看出了些许得嘲弄。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
“嗨,小哥儿,你叫什么名字,先告诉我们呗。”两个中年人中的一个瘦高个儿挥手冲这孩子问道。
“我、我叫……叶锋。”下意识脱出口的名字在嘴边转个圈硬生生被他给吞了回去,脑中各种思绪一转,就说出了这么一个听上去还不错的姓名。
“和咱们一个姓呢!”那忠厚中年人憨厚地笑着说到。
叶锋心头松了口气,莫名其妙睡着,睡醒就来到这么一个偏远荒星,又遇上这么一群被放逐的倒霉蛋,叶锋觉得,不是他老爹和他开玩笑,就是那几个老家伙又在逗他。
“这位小公子,你想到你是为何在此的了吗?”银发老者和蔼问道,凭他多年来在贵族圈子里摸爬滚打的经验,他知晓这孩子说出的姓名肯定是假的。但他有种隐隐的担忧,因为太巧了,怎么就那么巧的和自家的姓氏一样了呢?
叶锋茫然摇头,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表现符合一个突然被莫名抛弃的七岁孩子的茫然与无措。
银发老者皱了皱眉,他觉得眼前这孩子很难缠,城府似乎比些老狐狸还深。
“瞧我这是在想些什么,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哪儿能有那等城府。唉,看来这次家族败落给我的打击真的是太大了,心里都有些阴影了!”银发老者如是想着,不自觉的在摇头,似乎是在感叹叶锋的不幸,但实际上他只是在为自己的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感到不幸。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为何来此,又是个没有自保之力的孩子,不如你就留在我族内,也好在这荒兽遍地的风木大陆上求条生路。”银发老者看叶锋一直茫然着也不说话,便将自己的想法缓声道出。
他话刚说完。
“多谢爷爷!”叶锋似乎早有准备般,一拱手就跪在了铺满鹅绒的车厢地板上,三声帮帮响的以头触地发出的想声,让银发老者与他两个儿子都有些呆,这孩子……也太……识趣了吧……
“老二,你先带他去燕子那边。”
“顺便通知全族,马上就要到海边了,为求大海的庇护,我族将恢复先祖的姓氏,姓海!让这耻辱而不幸的叶姓去见鬼吧……”银发老者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儿,脸上明显写着“我很郁闷”四个大字。
叶锋被那忠厚的海家老二带着出了车厢,两人一同飞起。叶锋很有礼貌很矜持地八卦道:“伯伯,刚才听您的意思,咱们是一个姓氏呢,都姓叶,真有缘分!……爷爷为什么要改掉你们的姓氏呢?姓叶有什么不好吗?”
“啊……这个啊,你族长爷爷刚刚不是说了嘛,因为马上就要到海边了,为求大海的庇护,我们还是恢复先祖的姓氏更好啊……”海家老二呵呵笑着说道,眼中却几不可查地闪过了几许无奈之色。
“哎……”海家老二心头叹息着带着叶锋降落到了队伍中央的一辆车厢内。
叶锋还想再问得详细些,可抬头一看,两人已进入车厢,一个黝黑圆脸的小男孩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
“燕子,给你介绍个新朋友,他叫叶锋,你们认识下吧……”海家老二一落入车中就冲着一个矮个子小男孩说道
那矮个子小男孩凑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叶锋,挠挠头问:“咱们族内所有同龄的孩子我都认识,他……我怎么一点不熟悉他这张脸啊……”
“我是天上掉下来的,嗯,懂吗?”叶锋自来熟地说道,笑得很是灿烂。
“天上掉下来的?切!那么高的天空掉下来,你还不被摔死啊,你当我傻的……”矮个子小男孩撇撇嘴不屑道。
叶锋想了想,昂着下巴说道:“天外飞仙看我与你们家有缘,便将我送来。怎么,你还不满意啊……”
听着叶锋故意拉长的尾音,矮个子小男孩又想撇嘴,但想着平日里族长爷爷交给自己的礼数,终是挠了挠头,施施然行了一礼,说道:“嗯,欢迎你,天上来的小哥哥!喏,这是我最爱吃的黑髓糕,很好吃的哦!吃吗?”
叶锋盯着他手上那一团黑乎乎的事物,想着以前无聊时在某些极度悲天悯人的修真小说中看到过这等固本培元的零食丹药,瞬间就感觉……
“卧槽!落差好大啊……”
“哥以前顿顿鲲鹏肉吃到腻!天天拿朱果串的糖葫芦逗着那个青丘家的小女娃玩,最滋养灵魂的仙鹤草哥都是当零嘴吃的!卧槽……人生如此无常,造化如此弄人……这是要闹哪样啊啊啊啊!”叶锋的脑中在咆哮,内心泪流满面,手却果断地伸过去,接过了那块黑髓糕。心里吸了吸鼻子,算了,今时不同往日,大丈夫能屈能伸……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一旁车内的一个隔间里,一个清脆里带些泼辣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紧接着是瓷器落地的声音。
“这姓氏是我父亲用战功得来的,是帝君赐予叶家的荣耀,别说现在败落了,就是流落出去乞讨,你们也不能改掉它,你们这是抛弃过去,你们这种行为等同于‘背叛’!”
叶锋听着这女孩儿狠劲里带着哭音的声音,明白定然是某些对“叶”这个姓氏有感情的族人对族长的决定感到不满愤怒了。
循声望去,叶家……哦,不,现在应该叫海家了,叶锋嘴角勾起一个笑。海家老二正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推搡着从隔间里倒退出来。
海家老二苦口婆心:“雨棉,二叔知道你心里难受,二叔也一样!你自己也知道,我们叶家的荣耀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们是罪人……是被发配来此开荒的放逐之人……在这里,我们不需要什么帝君赐予的荣耀,帝君的荣光也照耀不到这里!要想安然地活下去,就必须对大海有最虔诚的信仰,这样我们才能得到大海的庇护……”
那被叫做雨棉的女孩儿还在不依不饶地哭闹:“不!我不!我就是不!我只姓叶!你们也都姓叶!永永远远,你们也别想抛弃我父亲用战功换来的荣耀!”
叶雨棉嘶吼着,幼小的嗓音原本很清脆,但在这声嘶力竭的连续吼叫中,嗓音多了些沙哑。
叶锋默默地欣赏了一会儿,觉得很有意思:“喔,雨棉,姓叶,叶雨棉,木棉……呃,这都什么跟什么……”叶锋摸了摸鼻子。
“随你便吧……这是族长父亲的决定,我们没权利也没资格不从!我还有事……燕子……你安慰下雨棉!”那边海家老二终于扛不住这没完没了的尖叫哀嚎,生硬的安排了两句,便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他拉过一旁正手足无措的海燕,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燕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姓海了,叫海燕,你可有意见?”
海燕看了看哭得双眼通红正瞪着他的叶雨棉,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二叔,最后想了想族长爷爷,低下头,一咬牙:“我没有意见!”
“燕子,你混蛋!”
叶雨棉朝海燕大吼一声,哭着跑回了车内的隔间。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里面隐隐传来女孩隐忍的呜咽,那是一个女孩儿对现实的不甘与无奈。
海家老二眼神复杂地看着隔间紧闭的门,又嘱咐了海燕几句好好照顾雨棉之类的话,向叶锋点点头,便大踏步朝外面走去。
他走至车厢门口,到底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你们终归还小,不懂得大人世界的残酷!昔日荣耀这种东西,对一个败落的贵族来说,或许,比惨糟放逐更像是一种耻辱!”
海家老二忠厚的那张脸低下,看着自己的右手,慢慢地握紧,“活着才有翻盘的希望啊……”
“若死了,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对现在的叶家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海家老二想着父亲这些天耳提面命的那些话,心中虽还有些迟疑,但已显得坚定,不再犹豫。
“只要活下去,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抛弃!”他说罢,一脚突然踏出,车厢晃动间他如闪电般飞出,继续传达族长父亲的决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