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问冬再如何嫉恨，东西还是到了夏荨手中，她气红了眼，却不敢发脾气。
夏荨也见过这种布料的衣服，知道其价格不低，颇有些受宠若惊，根本没想到老夫人会给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忽又红了眼。
心念急转，夏荨立马明白了老夫人的心意，这是要为她这个不受宠的嫡女撑腰，当即想要爬起来行礼，却被老夫人拦住，她无法，只在床榻上跪下，深深地叩了个头，“多谢祖母，您的恩典，孙女铭记在心。”
“好孩子，先躺着，多喝些鸡汤补补身体。”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很是慈爱，转头看着大夫人袁氏，神色却是淡漠，而且颇为厌恶不耐，“今日之事，老大当家的，你也太疏忽了！”
周氏也出声附和一句，“大嫂，荨儿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身份尊贵，却穿着这种衣服出门，还当场饿晕，若是外人知道，那可就不好了，指不定怎么编排你的不是，定是哪个黑了心的奴才办事不利，你说是也不是？”
大夫人眼风如刀，自夏荨脸上剜过，老夫人和周氏二人对内宅之事都过问得少，可这样简单的两句话听来，就已经是在为夏荨委屈，火气在肚子里烧得正旺，她那个气啊，脸都涨红了，但老爷夏楚乃当朝将军，最注重名声，老夫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而二老爷夏珩官位虽然稍微低一些，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周氏也是不能得罪的，她能拿捏的也只有夏荨，可也不急在这一时。
忽的眸光一沉，冷声呵斥贴身照顾的周妈妈，“跪下，这事我交给别人办不放心，特意嘱咐你不能亏欠了荨儿，她是堂堂将军府嫡小姐，又救了迎春，我叫你多看着点，怎么就任由她受这些委屈？”
周妈妈微愣，旋即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说什么管教下人不利，让黑了心的奴才趁机委屈了夏荨，罪该万死之类的话。
赖责下人的手法用得可真溜啊，真当一屋子的人都是傻的么？
夏荨听着，心下无声冷笑，只是慢悠悠地喝着鸡汤，偶尔抬眸看一眼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周妈妈，一抹流光闪过，全当看戏了。
只一会，袁氏已经恢复常色，周氏和老夫人都不能动，难道夏荨一个小丫头还不能拿捏么？只不过时机未到，她得忍下这口气。
指尖悄无声息地掐入掌心，再看向夏荨时，又是那副雍容华贵的主母形象。
夏迎春也反应过来，冷声斥责周妈妈，“好你个忘恩负义的黑心奴才，还不给三小姐认错道歉？”
她一贯温柔，难得拉下脸，眸色微冷，多有斥责之意，可这种骂人的话由她说来也别有一番风情，夏荨听着周妈妈编排自己的不是，将袁氏的罪责全揽下了，一直在磕头，存了撕破脸皮的意思，于是压根不接招，任周妈妈将头都磕青了也没说出句实在话。
四个人的大戏，少了谁都不行，夏荨不说原谅周妈妈，这戏就没法收场落幕。
袁氏的眼风就更为锐利，刀子一般在她发白的小脸上剜过，夏荨拿捏周妈妈有了些得理不饶人的味道，这就相当于打袁氏的脸，可这时候，她是不能引火烧身，只能牺牲周妈妈这一枚棋子，但周妈妈一直在磕头，额头都有血迹渗出来，袁氏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人自小跟着她，三十余载，便是阿猫阿狗也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人。
良久，老夫人才发了话，“起来吧，这么跪着成何体统，说出去还以为我们将军府虐待下人呢。”
周妈妈心下一惊，丝毫不觉得如蒙大赦，相反很是恐惧。
她是袁氏的人不错，但老夫人尚在，将军府里她的话的分量便不轻，若真想处置一个下人，袁氏也拦不住。
这一出戏到这也算是完了，袁氏带着人陆陆续续离场，夏荨喝完鸡汤，说了会话，老夫人也放她离开了。
夏荨若无其事地瞧了眼战战兢兢的黄莺，紧抿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旋即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打狗还得看主人，她今天整了周妈妈，袁氏必然会将这份怨恨记在她身上，本就存了撕破脸皮的念头，也就没必要遮掩下去，袁氏下手比她想象中要快，既然来了，她也不能怯场不是？
丙一小心地给她挡着风头，一边看着她的脸色，心中更是酸楚。
“走开，别挡着路，真是晦气。”
“整天都和病人呆一起，谁知道身上有没有染着病？我们都离远些。”
......
夏荨寻思着再去采集些桂花花瓣，便是不做花馔，做些香囊什么的也是极好，可才走到梅园，却听见七嘴八舌的骂声，骂得很凶，隐隐夹杂着低沉的抽泣。
夏荨眉心微皱，能猜得到定然是不得宠的哪房婢子被下人教训，这种事情在深宅大院里很是多见，她想了想，还是走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果不其然，三个婢子正围在一起，衣服很是朴素，却有种趾高气扬的神态，看不出是哪房的人，被她们欺负的婢子长得还算灵秀，可就是太狼狈了些，跌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沾着泪痕和干枯的草籽，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人心生不忍。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也不求饶告痛，缩成一团，眼里有着明显的厌恶，但也只是飞快地闪过，又垂着头，看不出神色。
真是麻烦！
夏荨指尖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
丙一知道她心中所想，当即走上去，冷声喝道：“你们几个在这干嘛呢？”
“哪里来的小贱蹄子？没看见我们正在教训人么？”
说话的婢子长得人高马大，看着很壮实，丙一这样的练家子在她面前都叫瘦弱，她对于丙一打断她的训话十分生气，极其不耐地转身瞪她，眸光扫到了夏荨身上，可见她穿着半旧的衣衫，也没把她当成哪房的小姐，只当是来管闲事的主，依旧喋喋不休，丝毫不将她们放在眼里，态度十分嚣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