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太阳出来了
冯秀芬踉跄后退,难以置信的盯着亦颜和柳希桐二人,眼神毫无光芒,虽然望着他们,仿佛看的却不是他们。她转了一圈,雨水将每个人的身体和随身携带的物品皆已打湿,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突然,她的双眼冒出血丝,冲到亦颜面前,抓住她的衣领狠狠道:“都是你,全是你害的对不对?你早就看不惯我们母女所以乘此机会害死她对不对?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
柳希桐挨着亦颜最近,看到冯秀芬的动作立马上前,想要帮亦颜弄开她紧握住的手,嘴里辩驳:“不是亦颜的错,都是我害的,胡潇予是为了救我才落入水中的,是我对不起她!”
亦颜大惊,甚是不解的看向柳希桐,他所谓的保护她就是这样的吗?就是把全部的问题拦在自己身上吗?
冯秀芬听了他的话,将信将疑,不到五秒使劲将早已疲惫不堪的亦颜推开,亦颜重心不稳的坐在地上。她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柳希桐的脸上,“我要你还命来,还命来!!”
本来愣住的许静冉、二婶、陈守沛皆走上前来拉住她,劝服她。赵毅闲和赵游新则是守在二叔旁边,对此事难以置信。他们都不是特别喜欢胡潇予,可是谁也没有想她死的冲动啊。许静冉一跳一跳得来到冯秀芬面前,愧疚道:“胡潇予一直都是很懂事的孩子,她的离开也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可是事已至此,冯大娘你也……”
节哀顺变几个字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这句话说出口如同最后压死骆驼的小草。许静冉叹息一声,只想抓住冯秀芬,让她别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可是冯秀芬此刻早已疯狂,就算胡潇予跟她的关系不怎么好又怎样,就算有时候她恨不得没生这个女儿又怎样。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她始终是自己的女儿,她怎么可以放下不管不顾?她也只剩下女儿与自己相依为命,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她转过身恶狠狠的盯着许静冉,大吼道:“你的女儿是命,我的女儿就不是了吗?我要你们偿命!偿命啊!!”一边说,她的手更伸向许静冉,生气的将她推倒。谁知许静冉本身脚扭伤,只是轻微的触碰便避之不及的倒在地上。
站在旁边的陈守沛不淡定了,他阴沉着脸来到冯秀芬面前,轻轻一扯就将她拉开,厉声道:“再出言不逊我要你去陪葬!”
许静冉已经被赶过来的赵毅闲扶了起来,本来还为此伤心的赵毅闲见她如此作为,心里也是老大不爽。
冯秀芬陈守沛推倒在地,淤泥打湿了她的脸庞,她木然的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失去自己生命一样没了力气。她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她可怜的女儿啊,还没想到福气就被老天收走了,不公平啊!!
四周的人谁也无能为力,谁也不敢上前扶起她。二婶看不过去了,主动来到她的面前,惋惜道:“潇予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上天的,你这个做娘的也该向前看看,活着才有希望。万一,潇予还活着呢?”
这句话像是强心针一般,立刻让冯秀芬有了动静,她紧紧的抓住二婶,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你说的是真的吗?她还没死,她还活着?我的女儿还活着?”
二婶挂不住,不知该让她看清现实还是继续骗她,然而心中总存了一份侥幸,万一她真的活着呢?她点了点头,“嗯,潇予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等雨停了我们就帮你去找她。”
亦颜看到这一幕,心里也跟着叹息,刚才洪水的涨势如此快速,若是真能存活下去简直就是奇迹。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没有奇迹呢,就如同她一样,死掉还不是活了过来,只是换了个身份而已。万一胡潇予的运气真的很好,真的活了下去不是更好么?她不停的安慰自己,等雨停了一定要去寻找她,不管花多大的代价。
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陈守沛成了一群人里唯一的男人。他铤而走险的在山腰找到一处山洞,而且里面还非常宽敞,正好可以容纳他们七八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全部的人转移进去,直到傍晚时山洞里才点燃了一团火。经过一天的跋涉,每个人都松懈下来,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亦颜查看了许静冉的伤势,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便让大哥和弟弟照顾她。而她则是来到柳希桐的面前,瞧见他正在为自己的伤口包扎。他们都在各自最惊险的那刻为对方拼命,这份纯真的感情谁也不能替代。亦颜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蹲在他的面前道:“还是我来帮你吧。裤子已经湿掉,要不换一条吧。包裹里的衣服应该烘烤干了,你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没事的,一会儿就干了。”柳希桐有气无力的笑了笑,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亦颜伸手放在他的额头,发现他的额头还很烫手。糟了,淋了雨更加严重了。如此下去烧坏脑子怎么办,她可不想他变成一个傻子。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还是没力气。没关系的,我去叫大哥和弟弟来帮你,如果腿上的伤不尽快弄干净,发炎的话问题就大了。”亦颜劝解他,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找到赵毅闲和赵游新。
两个人负责柳希桐来到旁边的岩石后面,亲手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裤子却只将没有受伤的那只脚套上,右脚的裤子却没有穿上。本来赵毅闲觉得就这样很好,免得衣服与伤口上的肉黏合到一起,谁知道柳希桐不管不顾的硬要穿上裤子。幸好裤脚够大,可以挽起来也是一样。
三个人出来时,赵游新调皮道:“柳大哥还很害羞呢,伤的这么严重都不好意思。”
亦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让他们扶着柳希桐坐在墙壁下,赵游戏继续聒噪,“大哥,你看姐姐对柳大哥正好,以后他会是我的姐夫吧。”
“臭小子,快去照顾娘。”亦颜冷哼。
赵游新做个鬼脸和大哥去许静冉身边了,而亦颜则是小心翼翼的用撕下来的干净布条准备为他包裹上。旁边二婶提醒道:“赵丫头,你这样好的太慢了,而且容易感染,如果能有点药草好的更快。”
亦颜心里明了得点头,“可是我不认识啊。”
二婶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笑道:“别急,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一株,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只盼老天爷快点停雨,少点灾难。”
“谢谢二婶。”亦颜笑开了,心里最担心的事情总算是放下了,如果没有药草就这样包裹伤口,很容易因为不透气而造成感染。如此下去指不定还会得破伤风,那时候就只能截肢。可是现在的技术能截肢吗?越想越觉得问题很严重,一定要小心看护。
二婶冒着风雨找来一株药草,亦颜学着电视里看来的方法将其用牙齿咬碎,吐出来放在柳希桐的腿上。柳希桐倒吸一口气,亦颜忙着安慰:“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她看到柳希桐的样子心里就难受,他当时得有多大的勇气将自己刺伤啊,得下多大的狠心对自己出手啊。她真的很难想象,更加觉得柳希桐伟大起来,成熟起来,在大事面前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她不用担心在最危险的时候别人跑的比自己快,柳希桐不会如此,他会一直陪在身边,拥有要走就一起走的决心。
晚上,全部人便在此地睡了一晚,一整天没有人吃过东西,就连身上带着的饭团也被雨水淋湿,根本无法入口。只有冯秀芬一个人没有睡,她如同木头人一样蹲在墙角,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亦颜不是特别放心她,怕她对柳希桐做出什么动作,于是便在柳希桐的身边躺下,立志要保护他的安慰。
整个晚上柳希桐也没有睡好,其实亦颜也没睡好。柳希桐发烧的程度越来越严重,她只能用陈守沛从外面摘回来的芭蕉叶接水,然后用毛巾擦他的身子,希望能有所缓解。不知跑了多少趟,每个人醒来关心几句又睡了过去,直到天色亮了起来,柳希桐的发烧状况才得以改善。亦颜放心下来,安心的躺在他的身边睡了过去。
雨水越来越少,半个多月未见的太阳缓缓升起,驱散了乌云,让整个天空变得透彻明亮。躲在山洞里的人们感觉到太阳的照射,立刻清醒过来,忍不住的高兴起来,愉悦的声音传遍整个山谷。
而此刻的亦颜,睡得正酣。她昨晚一夜没睡,跑里跑外的累疯了,此刻睡得更是像猪一样。柳希桐醒了过来,发现身边躺着的人,他的嘴角露出笑容。昨晚他一直昏昏沉沉的,脑子动不了,眼睛也动不了,只觉得全身无力,似乎连腿脚的知觉也失去了。可是有个很冰凉的手,不停的在他身上擦拭,粗糙的毛布擦得他的身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脱了一层皮似的。
最后,全身的感觉越来越舒服,越来越舒服,直到后来舒服的睡了过去。他知道,这一切肯定是亦颜所为。他拍了拍身边的亦颜,看到她睡眼惺忪的模样,笑着道:“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别打扰我,我还想睡会儿。”咕噜出一句话,她再次睡了过去。柳希桐好笑,只好任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