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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愧疚带来的后遗症

刘备得了益州,满怀愧疚,很想把刘璋留在成都,善待他以作弥补。但诸葛亮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诸葛亮说:“刘璋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他太过软弱。主公,如果您也以妇人之仁,临事不决,恐怕益州您也占不了多久!”

刘备知道诸葛亮说的是对的。如果刘璋继续留在成都,他的旧属也许会瞅准时机,作乱复辟。当初曹操受降荆州,也是把刘琮远远迁往青州。曹操对刘备的潜在影响还是巨大的,“反曹论”这一次失灵了。刘备根据诸葛亮的建议,硬着心肠,把刘璋迁到南郡公安居住,即日起行,不得停留。

刘备遂自领益州牧,终于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这一年,他已经五十四岁了。经过三十年的苦苦奋斗,历经磨难与艰辛的刘备终于看到了开花结果的希望。

一应立功旧臣和新降文武,自然都得到了厚封重赏。其中诸葛亮被封为军师将军,关羽为荡寇将军,张飞为征虏将军,赵云为镇远将军,黄忠为征西将军,魏延为扬武将军。

刘备还封了三个侯爵,其中两个给了自己的兄弟。关羽被封为寿亭侯,张飞被封为新亭侯。当初关羽在曹营时,曾被封为汉寿亭侯,后来他挂印而走,等于是自动放弃了这个爵位。现在刘备给了他同样的爵位,当然前面的那个“汉”字就用不着画蛇添足了。(关于这个“汉”字的纠葛,详见心理三国三部曲之《心理关羽》)。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第三个侯爵却给了新近从汉中张鲁处来投的马超。如果只能封三个侯爵,论功劳,也该是诸葛亮和法正靠前,怎么也轮不到马超啊?

马超是名门之后。他的远祖东汉初期的伏波将军马援,他的父亲是前将军、槐里侯马腾。换言之,马超就是个“侯二代”。那么,马超是不是因为沾了家门的光,而被刘备封侯呢?

真正的原因并不在此。

还记得当年的血诏党吗?

以国舅董承为首,纠集了一帮人要铲除曹操,辅助汉献帝。刘备和马超的父亲马腾,都是血诏党的成员。刘备和马腾都逃过了曹操的第一次大屠杀。但马腾却没能逃过曹操的第二次大屠杀。血诏党的唯一幸存者就是刘备。客观地说,刘备并未为血诏党做过任何贡献,但却尽享了血诏党的荣耀。这么多年来,刘备对血诏党一直心怀愧疚。现在,刘备因为刘璋的主动投降以及安置问题引发了新的愧疚却无以为报,最终落到了故人之子马超的头上。马超因此被封为平西将军、都亭侯。这样,刘备的内心终于安宁了很多。

马超莫名其妙得此厚遇,一下子自我膨胀,连刘备本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此后被张飞设计摆了一道,这才老实(详见前文所引《智囊》之记载)。

马超坐享荣耀,让很多人都感到不舒服。但刘备得了益州后,威望大涨,没人敢当面提出意见。但远在天边的一个人却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发泄了自己的不满。

这个人就是镇守荆州的关羽。

这一天,刘备和诸葛亮正在闲坐议事,突然收到了关羽派关平带来的口信。关平说:“父亲听说马超武艺过人,想要入川来与他比试一番。”

刘备吓了一大跳,说:“云长这是要做什么?他一入川,荆州若有个闪失,如何是好?况且马超勇猛,云长若和他比试,必有一伤,这岂不是无事生非吗?”

诸葛亮知道关羽是对马超初来乍到就受封侯爵不满。而且,一个远离政治中枢的人也会比其他人更为敏感。诸葛亮也知道,关羽的这个想法确实很不合时宜。为了让刘备心安,诸葛亮说:“主公不用焦急,我只要写一封信,必定叫云长回心转意,安心镇守荆州。”

刘备大喜,急忙叫诸葛亮写好回信,连夜叫关平送回荆州。

诸葛亮的信是怎么写的呢?

“亮闻将军欲与孟起分别高下。以亮度之:孟起虽雄烈过人,亦乃黥布、彭越之徒耳;当与翼德并驱争先,犹未及美髯公之绝伦超群也。今公受任守荆州,不为不重;倘一入川,若荆州有失。罪莫大焉。言虽狂简,惟冀明照。”

在这封信中,诸葛亮对关羽的态度来了一个颠覆性的变化。此前,他不断设计激将关羽,最终激僵了两个人的关系。但这却导致刘备开始干涉钳制诸葛亮。诸葛亮不得不改变了“对关策略”,从激斗转为安抚。

在上述这封信中,诸葛亮大拍关羽的马屁,简直把他捧到了天上。而马超则被他归为黥布彭越一类的人物,只是勇猛无敌,却绝非超群绝伦,只能与张飞相提并论。这样,马超和关羽高下立判,如果关羽还是想和马超比武,就是自降身份了。

诸葛亮前后态度的颠覆性转变,给了关羽极大的满足感。关羽忍不住召集所有的部属宾客,将诸葛亮的信公之于众,连称:“孔明深知我心啊。”自此再也不提入川比武之事。

刘备对于诸葛亮的这一处置方式十分满意,也为手下两大得力干将之间回归和睦深感高兴。但其实,刘备根本没有看到真正的危害所在。

诸葛亮的这个做法大大地错了!

如果抛开诸葛亮和关羽此前相互较劲的大背景,就这一单独事件的应对处理,诸葛亮的信收到了较好的效果,但如果放到整个持续化的背景中去看,诸葛亮却是错过了一个非常好的痛责关羽的机会!

诸葛亮根本就不应该对关羽大戴高帽,而是应该以大义责之。荆州如此之重,你的兄长刘备这才放心地将这个根基之地托付给你。你却为了逞个人之能,不顾大局安危,要入川比武。你这样做,对得起桃园结义的承诺吗?你这样做,还算是忠义之士吗?

这其实是关羽在自己找打。如果诸葛亮借这个由头痛责他一顿,关羽必定服服帖帖,毫无还嘴之力,非但不敢再提入川比武,而且会对诸葛亮敬畏三分。

但诸葛亮偏偏却施予了怀柔策略,以至于关羽认为诸葛亮是服软认输了。这就极大地助长了关羽的骄傲之情。连神机妙算的诸葛亮都开始拍自己马屁了,谁还会被关羽放在眼里呢?荆州的风险从这一天起骤然大增。

刘备得了西川,还没高兴几天,债主又开始惦记上了。

这位债主就是刘备的大舅哥孙权了。这门亲事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就在刘备全力攻川的时候,孙权痛恨刘备欺骗自己,将妹妹接回了东吴。情分既消,孙权自然就更加惦记着讨回荆州了。

孙权找来一众谋士,说:“当初刘备借荆州的时候,不是说过等取了西川就归还的吗?现在他已经坐拥巴蜀四十一州,你们谁能去把荆州要回来?”

张昭给孙权出了个很“恶毒”的主意:“借荆州这件事,前前后后都是诸葛亮在捣鬼。现在,正好有诸葛亮的胞兄诸葛瑾在此,主公为什么不让诸葛瑾去跑一趟呢?”

这确实是在给诸葛亮出难题。鲁肃此前三番几次被诸葛亮耍弄,现在派你自己的亲哥哥前来,看你还敢不敢再耍花招?

孙权一听,这一招确实狠,马上就采纳了。

诸葛瑾不敢拒绝,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往成都,去见刘备和诸葛亮。荆州的归属确实是诸葛亮谋划不当留下的隐患,刘备还是让诸葛亮去处理应对。

诸葛亮虽然顾惜手足之情,但也只能以国家为重。他就像戏耍鲁肃一样,与刘备唱了一出双簧戏,假称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归还东吴,让诸葛瑾直接去找镇守荆州的关羽交割。骄纵日长的关羽怎么肯凭空割让自己治下的地盘?自然是将诸葛瑾痛责一番,驱逐出境。

孙权及东吴众人个个气愤难平,发誓要用武力夺回荆州。

刘备的好运却还没有结束。他攻占了西川之后,曹操也出兵击败了张鲁,拿下了汉中。刘备随即进兵汉中,顺利击败了曹操,将汉中纳入自己囊中。随后,刘备又命刘封、孟达、王平等大将,攻取了上庸诸郡。一时间,刘备声气大振,地盘广有,达到了他这一生中的顶峰!刘备本人的心气也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放眼天下,目无余子。

这个时候,跟随刘备的众人都有推刘备为帝之意,但一时摸不准刘备的心意,纷纷来找诸葛亮商议。

诸葛亮在这一系列征战中,连出奇谋,频频获胜,自信心自然高涨。而且,他也感觉到,自从自己与关羽改善关系后,刘备对自己的防范心理日渐消除。在这两个因素的综合作用下,诸葛亮当着众人的面,拍了胸脯,说:“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

那么,刘备是不是做好了让少年时的“羽葆盖车之梦”变成现实的心理准备了呢?

心理感悟:人际关系中的转弯也是很危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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