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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把不想杀人的刀

张飞的这一场厮闹,等于是给刘备的美好预期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刘备原意是想留吕布在身边,好生结纳。但张飞和吕布已经撕破了脸,不可能相安无事,共处一城。刘备只有好言宽慰吕布,安排吕布去小沛驻扎。

但这样一来,刘备就失去了对吕布就近控制的可能性。这也为后来的恶性事变埋下了祸根。可见,刘备总结的“勿以恶小而为之”还是很有道理的。张飞忍不住一时之怒,最终葬送了刘备这份从天而降的大好基业。

再说曹操得知刘备唾手而得徐州的消息后,肺都气炸了。一怒之下,曹操立即要再次发兵,攻打徐州。但谋士荀彧却建议他先去扫平黄巾余党。曹操果然是个人杰,为了战略大计,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曹操做了一个正确的抉择,攻克汝南、颍川后,势不可挡,又将汉献帝控制在手中,迁都许昌,从此把持朝政,拥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独家优势。

大事初定,曹操得知了吕布投奔刘备的消息,不由又想起徐州这档子事了。曹操聚集文武商议。许褚提出要带兵前去讨伐。荀彧却提出,不如好好利用一下汉献帝。

曹操心领神会,以汉献帝的名义册封刘备为镇东将军,宜城亭侯,正领徐州牧。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刘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等福气。他的徐州牧头衔,本是陶谦私相授受的。现在有了皇帝的诏书,就是名正言顺的了。况且,皇帝还给了他镇东将军的称号和宜城亭侯的爵位。刘备此时的成就已经追上他(最有可能)的先祖陆城侯刘贞了。

这是曹操平生第一次“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担心刘备得了好处,却未必知道是谁给他的好处,所以特意交代使者要对刘备讲清原委。使者见了刘备后,着重指出:“这都是曹将军在皇帝面前力保使君的结果。”

天上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掉馅饼的。曹操给刘备这么多好处,其目的就是想把刘备变成一把可以帮他杀人的刀。就在刘备深表感激之际,使者又拿出了一封曹操的密信。密信上写得很明白,就是让刘备杀掉吕布。

得了人家的好处,就得给人家办事。可是,刘备并不想当被人当刀使。吕布是他出于名声考虑,并顶着僚属们的反对压力,强行留下来的。现在,刚得了曹操的一点好处,就把吕布杀了,这和已经被社会舆论捆绑在见利忘义耻辱柱上的吕布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不给曹操办事,也意味着从此就得罪了曹操。现在曹操的势力比以前更大了,为了一个吕布而失欢于曹操,是不是也很不明智呢?

刘备纠结难断,只好召集一众文武商量对策。

张飞一听,马上就高兴了,第一个表态:“吕布这个无德小人,赶快杀了吧。”刘备白了他一眼,说:“人家穷途末路来投奔我,我要是杀了他,可就是大不义啊!”

刘备抛出了“大不义”这顶帽子,其他人就不能多说什么了。这场商议自然无果而终。

第二天,吕布打着祝贺刘备获封的名义主动上门了。吕布不傻,他是来探听风声的。

吕布刚一进门,张飞拔剑就要砍他。刘备急忙拦住。吕布大惊,问道:“翼德,你为什么总是想杀我?”

张飞说:“曹操说你是个不义之人,让我哥哥杀了你!”张飞把实情一说破,刘备顿时别无选择。他立即拿定了主意,喝走张飞,把吕布叫到了后堂,拿出了曹操的密信给吕布看。

吕布看完信,说:“这是曹贼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啊。”

刘备坚定地说:“兄长不要烦恼。刘备绝无此意。”

吕布告别而去。尽管刘备保证绝无坏心,但张飞几次三番要动手,却在吕布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与刘备的言辞相比,显然张飞的行为更具可信度。

吕布走后,关羽张飞又来追问刘备为什么不杀吕布。

刘备说:“曹操想让我和吕布自相残杀,他自己坐山观虎斗。我们为什么要上当呢?”

关羽觉得刘备说的有道理,但张飞还是嚷嚷着要杀吕布。可见,一个人要是对另一个有了负面的第一印象,要想改变该有多么的困难!

刘备计议已定,给曹操写了一封回信,也不明着拒绝,只是说“容我缓缓图之”。

曹操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总而言之,就是要把刘备当刀使。

这一次,曹操吃准了刘备的软肋。我曹某人的密信你可以置之不理,但你是汉室宗亲,又刚刚接受了朝廷的册封,皇帝的话你总不能不听吧。

“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有这么大的好处。曹操以皇帝明诏的名义,让刘备去讨伐袁术。同时,又暗中派人去知会袁术,说这是刘备主动上表要这么干的。

曹操没能挑动刘备和吕布之间的内讧,就想挑起刘备和袁术的争端。

明诏一下,刘备竟然马上就同意了。刘备上一次能够识别出曹操的借刀杀人之计,为什么这一次却中计了呢?

其实,刘备不是中计,而是正中下怀。

首先,在刘备最痛恨的人的名单中,袁术排名第一。袁术自恃出身高贵,很看不起出身卑贱的刘备。在共讨董卓的时候,袁术多次大放厥词,侮辱刘关张三兄弟。外群体偏见的作用力是相互的。你既然看不起我,我必然也看不起你。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攻打袁术的机会,刘备当然不愿意放过了。

其次,袁术所占领的地盘南阳,与徐州相邻。就算是没有天子明诏,双方迟早也要起冲突。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借着天子的名头,师出有名呢?

所以,刘备明知这还是曹操的计,但心甘情愿地“依计而行”。可见,只要自己有利可图,被别人当成杀人的刀,也未尝不可。

刘备要出征,首先要确保大本营的安全。

刘备问:“谁可以守城?”关羽当仁不让地说:“我来守城。”

刘备想了想,考虑到张飞近期屡屡表现出来的脑残行为,觉得还是带着关羽去征讨袁术为好。万一有事,还可以和关羽商量商量。刘备说:“我早晚要和你商议军机大事,岂能分开?”

张飞接腔说:“小弟愿意守城。”

刘备说:“你守不得城。一来你酒后乱性,随意鞭打士卒。二来你自作主张,不听人劝。我很不放心。”

刘备训斥张飞,其实是借题发挥。张飞身上的这些毛病,并不是今天刚冒出来的,而是一贯如此。刘备早不批评,晚不批评,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就是因为张飞严重扰乱了他收服吕布的谋划。

张飞脸上一红,急忙说:“小弟从今天起不喝酒了,也不打军士了,别人的意见我也都听着。”

刘备哼了一声,说:“你要是能做到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糜竺跟了一句:“只怕心口不一啊。”

张飞生气了,说:“我跟了大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信过。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实际上,这句话已经暴露了张飞根本不愿意听别人提意见的老毛病。但是他一发火,反而增强了他的说服力。糜竺顿时不敢多言。

刘备想了想,说:“你的脾气性格我了解,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这样吧,请陈元龙当军师,管着张飞,不要早晚喝酒,不要误事。”

安排好之后,刘备带着关羽和三万士卒,离开徐州往南阳出发。刘备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个安排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判定张飞不适合守城,但却没有依此行事。要知道,张飞和吕布之间,已经发生了多次纠纷,势同水火。刘备在的时候,尚且可以压制住。刘备远离之后,谁还能管得住张飞?刘备安排张飞守城,等于是在自家后院埋下了一颗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

果然,当刘备在前线与袁术相持之际,这颗定时炸弹就爆炸了。刘备汲汲营营,好不容易挣下的这份资产,竟然被炸得荡然无存,彻底归零。正所谓是,辛辛苦苦十几年,一夜回到从军前。

心理感悟:无利不起早,无利不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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