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上图始终忙碌着,她不费心去想其它,也不刻意去做其它,甚至,她连报纸也不想看。这样一来她那颗心就不那么悬着,不那么绷着,也不用那么惦记着,这样的平静她乐于享受。
想好了一切应对策略,就是现在严承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惧怕了。
“美景茶楼”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坐着,生意不算好。
这茶楼是她出道后一手创立的茶楼,想当初她光是估打预算,天天跑来这边观察地形和环境,深思熟虑后才建立这个茶楼,花费了不少功夫。然而,茶楼一直就没怎么大赚钱,上图晓得这与时局有很大关系,到底还是慌乱年头,国家分裂,帮派林立,好人坏人难分,生活艰难,哪里会有像大上海那样的繁华景象。
上图一直坚持守着它,是她有一份期待共享盛世的愿望,假如有一天,不再有战争,不再有分裂,不再有离别,人人都可以幸福地生活着,那么,“美景”即将是一片美景。然而,这终归只是一个愿望,看似很渺茫的愿望。也许哪一天忽然间杭州也要打仗了,那就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也许真会有那么一天……
茶楼三楼能较好地观赏西湖美景的位置上,上图尽情享受着这片大自然风光,桌面上一杯上好的龙井徐徐飘香,伴随着玉兰香味的淡淡烟雾犹如轻雾拂过她粉皙的脸颊,衬托她身上发出的淡泊气质,甚是迷人……
“小姐,这是‘美景’这个季度的账目,请你过目一下。”老程叔上前汇报工作。
上图用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翻着账本,每个季度她都会在这个时候,这个位置查阅账目,这是一个多年来不曾改变的习惯。当初她提出要创立“美景”,父亲并不赞成,却也不反对,不过却是以借资方式来支持,并且有言在先,“美景”将来无论是亏是盈都独立算她的。当年不过就是一个好强的女儿和一个顽固的父亲开出的一个玩笑,现在景家一切经济命脉都握在她手里,哪里还会区分这个小小茶楼。但她有自己的坚持,“美景”所有账目她从不混绕进景家账目里面,至今仍是。每每提起这件事,父亲总是笑言说她是一个执着的女孩,都到了现在还为一句话执着。
老程叔从伙计手上接过算盘,递过去给她,“小姐,我不明白,像老爷所说,茶楼的账目完全都没有必要独立核算,为什么小姐你非得要那么坚持呢?难道真是还生气老爷当年不赞成你建立‘美景’?”
上图一边熟练地拨打着算盘珠,嘴角上扬,“老程叔,您看着我长大,难道也觉得我是一个那么爱记挂的人么?”
“不不不,小姐一点儿也不像。”老程叔立即否认,“小姐在杭州是出了名的大度、善良,经常救济穷人,对老人又有善心,逢年过节还会举行捐赠,多少人都受过小姐的恩,人们总说,这年头像小姐这样的大好人简直没有了,剩下小姐你这一千零一个,小姐又怎会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呢?”
埋头拨着算盘珠,上图一脸灿烂笑容,“老程叔,这里只有你和我,就是你把我吹捧得再好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小姐的好可不是吹出来的,人人都这么说。”说心里话,老程叔是觉得世间上都难以找到像自己小姐这样的千金小姐,她身上有高贵气质,蕙质兰心,她从不摆出大小姐的姿势,也从不高高在上,她对人的宽容甚于任何一个人的心胸。
上图没向老程叔解释,独立核算“美景”的帐她别有用心。“美景”多少能盈利,这些钱攒起来的话以后也会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可以送给君函哥和婉玲姐作“有用”的用途。不想说太多是害怕他们知道越多越不安全,就让父亲以为她是小女孩心态吧,这样不也挺好的。
“所以老程叔,话不能讲得这么美好,我也是个人,也会有缺点,偶尔也会记得小仇小恨,你啊,可别被外面那些人的话语蒙蔽了你的双眼。”上图俏皮地和老程叔开玩笑。
老程叔被逗得乐呵呵,直言,“我家小姐就是一个完美宝贝,没有一丝瑕疵,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我的看法!”
上图低着头,难掩动人笑靥。
没有人注意到,在茶楼隔壁的一栋楼房上站着两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其中一双炙热的眼睛望向正在认真敲打算盘核对账目的景上图,并能清晰地听见所有对话。
那人深邃的五官和轮廓看起来完美无瑕,唯独夹杂几分无奈和孤独。
他将一切收入眼底,当然也没有错过她难得的笑靥。
他怎么不知道她也有这个心情和性情的?
他怎么不知道她说话也可以这么俏皮的?
他怎么不知道她偶尔耍起小聪明,撒起小谎来这么可爱?
他喜欢看到这样的她,给人感觉很快乐,就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生活在甜蜜当中,就是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也会很高兴。
看来他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她,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意被他了解,在他面前始终隐藏自己纯真的一面?
“少爷,咱们要离开了,逗留太久始终会被发现的,这里是杭州。”松平提醒。
严承轩不做声,还是维持着姿势,好像多看了一眼就能把她留在心里更深一点。他抛下所有斗争跑来杭州,只因近来他被相思折磨,这相思腐蚀着他的心智,缠绕着他的思绪,连血液都逆向而流——只为看她一眼,只看一眼就能治好这个病。但当他看了她一眼后,他才发觉,原来他想要的远远不止一眼,怎么办?为什么这个时候上海那边会出那么多烦人的事,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少爷,就是景小姐不发现咱们,上海那边也要赶快地回去阿。”松平再催促。
上图,等我。他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
“回去吧。”他强迫自己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