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他要暂时忍着思念,为了她,他要暂时忍着不去找她,他不想再次让危险靠近她,他要给她一个安全可靠的港湾,不让她生活在危险之中。他拥有半个上海,却无法保护她周全,没有人知道,当她在他面前几经危险,一次次受到危险逼近时,他内心的那份强烈自责,他痛恨自己想得不周全,痛恨自己竟让她一次次地沦陷在危险里,万一他要是失去了她,那该怎么办?他发誓,这一次,他要不计一切代价铲除一切浮现和潜在危险,半分他都不能让其存在。他希望当她再一次出现在上海时,她身边将是一片祥和安静。
她还好吗?他脑海泛起阵阵思念,重重的思念浓郁泛滥到难以摆脱。
他推开门走入卧房,霎时觉得整间房都是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玉兰花味。奇怪,这本来是他的卧房,为什么现在感觉变成是她的了呢。
打开云石灯,灯光有点朦胧,淡淡的黄,却怎么也不如之前感觉温馨。之所以这宅子会采用那么多云石灯,是因为他总感觉这灯发出这种散漫而柔和的黄色多少给予他心灵安抚。
是没有了她在的缘故吗?他才会感到这般荒凉和孤独。
在这繁华世间,他什么都不缺。
在这妖娆世道,他什么都不惧。
唯独,他缺少她的爱,畏惧她不爱……
他伸手拉开衣柜,她的衣服全在,他伸手触碰了一下,仿佛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
来到梳妆台,上面有她的胭脂和口红,有她的梳子和发饰……
梳妆台隔壁大床枕头上面留有几根发丝。他在床边坐下,不由自主地将头枕在枕头上,一阵浓郁的玉兰花香味扑鼻而来,闭上眼睛,放佛她不曾离开……
思念大概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奇妙到有时候会让人感应到你在思念着的同时,世上另一角落也有人在思念着你。相隔遥远,始终无法阻隔的就是思念。
无意中,上图拉开多斗柜。里面正摆放着那件旗袍,和旗袍并排着的是一件西装外套。
旗袍并不陌生,外套是严承轩用来帮她遮掩躲过搜捕时她穿了回来。
上次他来杭州,她不是交代了蓝梅子还给他吗?怎么还在?她仔细回想。
对了,蓝梅子后来汇报,他说不要了。
为什么当时自己竟没让蓝梅子扔掉?
她伸手拿出那件上好料子和上好手工的西装,打算扔掉……
在松开手的一刹那,她心里矛盾了。为什么她执意要扔掉它?她是真的想要扔掉么?因为它勾起她对他的回忆,所以要扔掉?还是真的觉得不应该留着他的东西?从几时开始,她也变得这么易怒,易迁怒?在认识他之前,她从来不是这样的。除了父母,她从来不对任何人上心。自我安慰是担心,实属庸人自扰之。照常理分析,时隔十来天,对方不采取任何行为,证明这一切或许在他心里已成为过去。过去,这个词怎么让人这么不舒心呢?过去不好吗?她不是一直就希望着能过去么?她对他究竟是讨厌还是恨?抑或两样都不是。为什么她坚持要标明自己不喜欢他,心虚了么?到这里她已经不敢往下想。
最后,她还是把西装放回了柜子。
有一份莫名的感觉,始终缠绕着她,困扰着她,直到睡去。
在严、何之争里,夏文进所代表的巡捕房扮演了重要角色,在这个时候巡捕房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角色,作为严承轩和何剑当然都明白。居于对夏家人反感至极,严承轩就是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作为,反观何剑,心思缜密到不放过任何一个巴结机会。这些天来四处打点,没少送票子,这个年头,要说票子打动不了人心,那是瞎掰,放眼望去,比子弹更有用的就是票子了。
夏文进收了甜头也开始办实事,严承轩名下几个大赌场天天被巡捕房搜查,折腾个没完,用意这么明显,显然是夏文进刻意传递某种信息,且这仅仅还是一个开始。
“少爷,经过巡捕房这几天的折腾,咱们一些老客人都开始有怨气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损失这些客人事小,就怕夏文进会打蛇随棍上,接着对咱们继续打击,所以咱们要赶快制止夏文进阿。”眼看着何剑步步相逼,银叔很是担忧。
他不去看银叔担心的老脸,看着报纸,“咱们的计划还要多久才会成功?”
“少爷,近来夏文进紧咬着不放,码头方面重兵力把守,每一次上岸的货都严查严审,咱们很难有所动作,就是找到货源也进不了上海。”
严承轩把报纸甩在一边,“又是夏文进!”
“少爷,我也知道你和夏家近来很紧张,可眼下不能得罪夏文进。”银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深深地吸取一口气,严承轩感到内心平静了些,“那你说要怎么办?”
“要不咱们约他出来谈谈。”银叔很小心翼翼地说。
“你认为有用吗?”
“不一定有用,但也要尝试,他不就是想要钱吗?”
严承轩嘴角勾起冷笑,“要钱?那得看是对谁。”
事实再一次证明严承轩料事如神,他没有猜错,饭局里夏文进毫不客气地给他难堪,最后竟然提出人人意想不到的条件。
“严承轩,你运气好,我也不跟你多废话,如果你想独霸上海滩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答应娶芷瑜,咱们夏家必定会鼎力相助,而我,也可以为了芷瑜不计前嫌帮助你。”
饭局里,除了严承轩以外,人人受到不小惊吓。
严承轩大笑!
“你笑什么!”夏文进看不惯他一副得意的摸样。
“笑什么?夏文进,你就不能别让我猜得这么准吗?感觉没点儿新意。”
夏文进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我告诉你,要不是芷瑜苦苦哀求,你,严承轩,我不放眼里。”
严承轩姿势不变,脸色也不变,回答他:“是吗?其实这个话你可以大声说,不用仅仅说给我听,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哦,不,还有我家银叔,但是你可以放心,银叔的口很紧的。”
“严承轩!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夏文进发怒了。
“夏督察长,别生气嘛,先坐下,我又没说不考虑。你想想阿,美人和江山同时兼得,而我又可以不浪费一兵一卒,虽然这美人是附带品,有点多余,可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心动。”严承轩嬉皮笑脸,毫不客气地重申一遍夏芷瑜在其心目中不占一丝地位。
夏文进替芷瑜感到不值,心痛不已,仍然强忍下一切。
“严承轩,随便你爱怎么样去评说这件事,但是我告诉你,目前状况你也看清了,假如没有我的援助,相信你要击垮何剑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
就是这样,看来不起眼的巡捕房在关键时刻可以办很多事,很多他严承轩无法办到的事。
此时,银叔超严承轩打眼色,示意夏文进所说一切属实。
严承轩心里何尝不知,夏家人物现在个个都炙手可热,于官场必不可缺的人物。人人抢着要巴结,人人抢着要拉拢。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有了政治后盾,办起事来事半功倍。可惜,姐夫白亦云不属于举足轻重,很难在重要时刻发挥作用。反而夏家近来锋芒毕露,连夏勇流都复职,着实是无法忽视。
这已是夏家第二次提出只要他迎娶夏芷瑜,第一次是夏青堂,第二次是夏文进。只要他点头迎娶夏芷瑜,成果有人双手奉上,他连摘的劲儿都不用费心。能碰上这档子奇事的人唯恐不多,可两次拒绝这事的人更少,都破记录了。
如果没有认识她,要他娶夏芷瑜也是有可能的事,可当他遇上她以后,心里有了她以后,他再也容纳不了任何人,就是给他全世界他都不愿意换。
他试着采取另外一种方法,“夏督察长,其实我也有票子或者金子,出手绝不会少于何剑。”
轮到夏文进大笑!
“你以为夏家很穷吗?还是以为夏家很缺钱?”夏文进也不忘羞辱一番。
“最起码不嫌多吧?”
夏文进摇摇头,“你心里清楚,我想要什么,什么能打动我。芷瑜是夏家的宝贝,没有东西比她更重要。”
“那就是说没有其它商量了吗?”严承轩面带笑容望着夏文进,“如果我拒绝你呢?”
“你说呢?那就便宜何剑了,暂时来讲,他的存在是必然,而且,你的麻烦可能不少。”夏文进不以为他会拒绝。
“你的意思是你会帮助何剑来对付我吗?”严承轩拾起笑意,隐约透露杀气。
以为严承轩害怕,夏文进得意之情洋溢于脸,“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严少爷,我奉劝你一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吗?怎么办,我现在很害怕呢。”
“一句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拒绝。”严承轩起身,头也不回。
留下夏文进一脸错愕,他从头到尾都没想到严承轩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