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单薄的身子倚靠在窗子边,静静地看着庭院。这里一草一木逐渐转为深绿色,她错过了绿叶转色时期,过往这些年除开在北平读书的日子外,她都可以完全地看着鲜绿色的叶子转变为深绿色,那证明季节交替,也可以提醒自己时间在流逝,唯独这次,她缺席了。曾经她以为她的人生就会犹如这片植物一样,周而复始,遵循规律上演,一直到最后,那么地自然,那么地循规蹈矩多么幸福的人生,她一直向往……直到遇上严承轩,这个强势、执着、不可理喻的男人,他势必要打破她想要的宁静,不让她如意。早知道惹上他会这么糟糕,她当初就不该招惹,应该躲得远远的,或许今年她也就不错过这自然规律。
有风,吹乱了她的秀发,一丝青丝滑落在额前,她浑然不觉。
“小姐,这衣服上面的是什么宝贝阿,好漂亮哦!”蓝梅子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询问那件蓝色暗花旗袍。
见上图不回应,蓝梅子走近她,探头问:“小姐?”
上图一脸茫然,问:“什么事吗?”
“这衣服上面是什么宝贝阿……”
蓝梅子手里捧着那件旗袍,蓝宝石在阳光折射下更加耀眼,片片宝石闪出光泽影印在对面芭蕉树叶上,影子像一滴滴露珠,欲滴还坠,芭蕉树叶随微风而摆,露珠状的影子也俏皮地在叶子上面摇晃,感觉抓不住,也捕不了。上图嘴角泛起微笑,“月光池”边的芭蕉树叶想必也是这个颜色了吧?突然,她脸上笑容全退,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了?
“小姐?”蓝梅子再一次喊她。
“那个叫做蓝宝石。”上图简单地回答她。
“蓝宝石?”听见有个“宝”字,蓝梅子很吃惊,“是不是很名贵的?”
上图点点头。
蓝梅子歪着脑袋想了想,没能太理解这些什么蓝宝石到底有多么名贵,她只知道这衣服是小姐从上海回来时穿着在身。
“小姐,这衣服的手工真是好,比咱们这边的师傅手工要好,看来这上海真是遍地人才,就人家挑剩的也比咱们这边强。”听话句,蓝梅子对上海人才是倾慕不已。
“蓝梅子,你那么喜欢上海吗?”上图转过头来问她。
“当然了,小姐,不仅是我蓝梅子喜欢而已,院子里那些丫鬟们哪一个不喜欢,个个做梦都想要嫁到上海去,听说上海的男人长得好看又温柔体贴……”
“蓝梅子,我没问你那么多吧。”上图听不下去,赶紧拦截。
蓝梅子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娇声娇气慎了两个字:“小姐……”
“得了,下次我会让老程叔帮你留意看看有没有什么长得好看,温柔又体贴的上海男人,好让你能圆了这个梦。”上图佯装认真地说。
惹得蓝梅子紧张地拉扯着她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别啊,小姐,蓝梅子只是说说笑而已拉,蓝梅子不要离开你。”
上图想起自己的手刚脱过臼,忙把手撤出来,“傻丫头,你终究是要嫁人的。”
“小姐不也没有嫁人吗?”蓝梅子不服气地说。
提起嫁人,上图这才忆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蓝梅子,我问你,许家四少爷有没有让人上门说亲?”
“许家四少爷?”蓝梅子手指摆在嘴角边,想了想,突然大喊起来,“小姐!我告诉你,那个许家四少爷,他……他……”
“他怎么了?”
“他被调走了,不在杭州了。”
上图悬到喉咙的心这才放下,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被调走?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记得她前往上海时都没有听说过这事。
“就在你走后几天,我也是在街上听说的。”
“那他被调到哪里了?”
“听人说是广东。”
这么远?上图心想,按理一般不会这样调动工作。
“知道会调过去多久吗?”
“哦,听说暂定三年,搞不好五年也有可能。”蓝梅子当时也很吃惊,这不是小姐好像看上他吗?还以为他有机会能成为自己姑爷呢,谁知道小姐前脚一出门,后面就听说许四少爷要被调走了,而且是连夜启程,一秒钟都不能耽误。“小姐,你就不要打他的主意了,是他没福分,享不了这个福。”
上图不听蓝梅子啰嗦,心里暗中分析,这件事肯定有蹊跷。
蓝梅子当然不明自己小姐心里有想法,她只关心手上那件旗袍。“小姐,说真的,这个衣服是谁送的?感觉很昂贵似的。”
“朋友送的。”上图淡淡地回答。
“那我替小姐挂起来吧。”
上图拦住她,“不用了,帮我折起来,放到柜子最底下。”
“最底下?”蓝梅子很难为情,柜子最低下存放衣服一向不是很好,这衣服这么漂亮,万一要是坏掉就可惜了……
“放进去吧。”上图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哦。”
蓝梅子转身,又回头,看小姐往窗外看,她灵机一动,把衣服折放于多斗柜最上层,那里正放着另外一件男人西装——就是那个叫做严少爷的男人的。这个柜子很好,不易发霉不易虫蛀,反正小姐从来很少打开那个柜子。
很快,上图重新开始投入到景家一盘生意中。今年是丰收年,先抛下严承轩那边合约不说,照正常渠道出货盈利很大,为此,和景家合作的茶农们也利润可观。她偷偷瞒着老程叔核算过,假使现在严承轩毁约,景家还将要面临很大损失。如果能熬过这个季节,也就是到了年尾,严承轩合约都不动的话,那末,景家就能逃过一劫。可是,逃得掉么?她叫人暗中调查了许家四少爷被调职真相,果然如她所料,幕后推手就是他!他是铁了心搞破坏,想截断她的后路,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动手,只要他现在一动手就能把景家推到了,这个是她一直猜不透的地方。
对于许家四少爷,她是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累得许家姨太太整天泪流满面,许老爷是个读书人,不记恨于她身上,然而,她却内疚不已。事情远比她想的还要糟糕,这样一来,严承轩杀鸡儆猴效应响起,她根本无法找得到真心要入赘景家的男人——都怕了。眼前她除了要看好景家一盘生意外,还要火速解决一件事情——结婚。如果一天不结婚,严承轩都有可能威逼她,届时面对景家一片家业,她不知能否坚守到最后,所以,她必须要快,她已经下了决心不能嫁给严承轩,在上海整整差不多两个月,她彻底了解那个男人的生活,太可怕,是的,她怕,怕死,怕死了没有人替她看着景家,没人替她照顾父母。说她懦弱也无所谓,那点点曾经有过的牵挂和动心就让它深埋在地下吧,不要再去想起。
“小姐,按照这样的合作,非常有利于咱们打开一条销路阿。”老程叔扶了一下老花眼镜说。
账面上看,确实令人欣慰。“奇格利”一向都有本钱和实力开拓海外市场,加上又是国内出口贸易龙头老大,这种合作谁都不拒,但是……
“老程叔,要不,咱们提前两个月终止和‘奇格利’的合作?”上图很突兀地提出。
老程叔果然反应很大,“小姐,你糊涂了?你不是认真的吧?”按他说应该要续约才对。
上图深吸一口气,玉手习惯地轻拨着算盘珠,“老程叔,我是认真的。你先听我说,这帐我核算过了,假如咱们毁约,需要赔付的金额虽然不小,但是,如果能过了这个季节,咱们就不会亏太多了。”
“可是,小姐,在商言商,咱们不是这样做生意,哪怕对方要毁约,咱们也要力劝阻止,现在可好,咱们先毁约?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飞进别人口袋?我不同意你这样做,就是小姐你告诉老爷,老爷也不会同意的。”
上图无言以对,老程叔没有错,这个生意她是晕了头才会这样提议,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其实这个事情……”她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老程叔。
“这个事情小姐你还是三思吧。”老程叔接着说。
“我……”
“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后续发展,就算咱们赔付得起违约金,你要知道,咱们之前那些合作关系已经在签写这份合约之前解散,就算别人看好景家,愿意不计前嫌重新开始合作关系,可这世道人心叵测,绝对不可能会像以前一样那么融洽,要是中间出了什么事,又或者咱们的货被压低价格,那该怎样向李老爷交代?咱们两家合作历史超过几十年,你让李老爷怎么安心?老爷呢?你又要他怎能安心?小姐,您好好考虑吧,我先出去了。”老程叔苦口婆心,虽然他却是不清楚小姐为何要突然有这种想法,站在管事者位置上他是坚决不同意这样做。
上图一脸烦恼,这些她怎么可能会没有想过,早在上海她就像想过一万遍了,眼下她根本没有其它预防措施,她害怕,万一严承轩哪一天突然到来,她该怎么应付?谁来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