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钻石戒指吴太太还满意吗?”严承轩重新拾起报纸。
正在喝粥喝出“嘘嘘”声音来的吴威武立即停下,咽下最后一口粥,“哎呀,不是满意,简直就是我从来都没看见她这么乐过,整夜都没睡,在欣赏那个小石子。严少爷,真是太谢谢您了,这么厚重的礼,敢情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您要送给我。”
几天前,严承轩说要用他的商号办一件事,当场拿出三颗钻石,叫他挑一颗。
“威武兄,我知道你最近托人找这种东西,刚好我这有几颗,你就挑一颗吧。”严承轩口里把这些珍稀物品说得好像到他家拿把青菜一样轻松。
吴威武看着桌上黑绒布散着几颗闪闪发亮,炫目无比钻石,差点说不出话来。“严少爷,这是……您这个要卖给我还是怎么的?”是的,最近他在四处托人找这些东西,原因是他太太喜欢,说现在流行这个,有品味的人都要戴这个,还要求要找到一颗好的、大的。太太的希望永远是他的最高命令,他自然发话找。
“你先挑好。这几颗钻石是我这些年来收藏的,每一粒都是精品,市面上就是有钱也很难找到,我相信随便一颗你家吴太太都会相当满意的。”
“这怎么敢当!严少爷,您还是说了是什么事情吧,老吴能帮上绝对不推辞。”吴威武土生土长上海人,又怎么会不清楚严承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看看他自己有没有本事付费而已。
“好说,既然威武兄这么爽快,我也不卖关子了。其实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要借你和你商号过桥,帮我去谈一笔生意,签下一个合作商,能签下就算是成功了。”
“签什么生意能值这里一颗钻石?”该不会是挖金矿吧?吴威武也是精明人。
“绝对值。”
“你严家商号不少,即便行不通,注册一个假商号对你严少爷而言轻而易举,我实在很难想到为何你要用到我。”
“理由很简单,我需要一个有实力又有名气,外加货真价实的商号挑头,这笔生意才能签下,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我能力再大也编不出来一个假的,而你吴威武除了捞偏门外,在南京有一家颇有名气的商号,而且走的是外贸路线,我觉得刚好就是我现在需要的。”严承轩说话毫不客气。
就知道这个严承轩是先礼后兵,吴威武已经不敢招惹,“行,只要你严少爷需要,威武我一定竭尽所能。”
就这样,吴威武挑走了其中一颗钻石,成色和切工在三颗之中属于最差那颗。
严承轩终于把报纸看完,吴威武也已用完早餐。
“威武兄,你这样讲就见外了。”
吴威武一手拿起雪白的纸巾擦擦嘴,习惯性拿起牙签剔牙,没遮没掩,动作极其不雅。
严承轩看得惯,也不以为然,慢条斯理开始用自己的早餐,每个动作都很讲究,连咀嚼都很斯文,听不到一丝声音。
两个人,两种性格,两种习惯,两种感觉,南辕北撤。
“我吴威武也不是奉承你严承轩,我敢说整个上海滩,没有一个人做人能做到你这个程度上,这叫做高人、上上人,你成功是应该。什么的郭世昌,哼,他娘的,动不动喊打喊杀,他以为他有枪了不起,就一把破枪,上海滩谁没有?”吴威武一边说着,一只手还不舍得放下那根小牙签。
“你不是‘中立派’么?什么时候倒戈了?”严承轩说话,但不抬头。
“我没倒戈,那议论一下也不犯法阿。”
“就你的背景,相信姓郭不敢把你怎么地吧?”
吴威武不是帮派出身,名商世家,只是在捞金子时捞过界了一点,算是半个帮派人,只不过没帮没派。
“在郭世昌眼里,不是‘郭派’就是‘严派’,哪里有什么‘中立’的说法。”吴威武不屑的表情。
严承轩也已用完餐,同样拿起纸巾擦嘴,与前者不同的是后者把纸巾摊开再抹,抹完后纸巾没变成一团。“相信我,短时间之内他是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在他心里,吴威武其实就算有那么一点小聪明、小奸诈,也不是厉害角色,只要他略施手段肯定能坐收渔翁之利,他不想打吴威武主意完全是因为他觉得吴威武事业能帮助到不少人,就说他在南京的一间工厂,养活上千人,几百个家庭,反观他和郭世昌,净是些军火、烟酒之类能杀人,能拆散家庭的买卖。郭世昌更夸张,倒卖烟土都成为他头等杀人武器了,若不是他一定周旋于其中,阻止郭世昌垄断,恐怕金子流失国外不算,中国人现在全够病怏怏躺在床上。这年头,能解救人的就是神,吴威武再卑鄙狡猾,他也算是半个人。造福人类的人不多了,能留一个是一个。
“我就奉劝他别想太多,都老人一个了,想太多很容易蒙主召唤的。”吴威武终于舍得放下那根牙签。
“那好,对于老人,咱俩还是别议论太多,免得老天说咱们做后辈的不厚道。说说咱们的事情,威武兄不是有一弟弟在杭州任职么?承轩有事相求。”
兜了号几圈,终于回到原点。
“严少爷尽管开口,我弟弟不也是你兄弟吗?”吴威武一副义气凌然,四克拉的钻石哪里有那么好拿的。
“瞧威武兄说的,好,够干脆,那我也不兜弯路了,一句话,你叫他帮我从教育部弄一个人离开杭州,走得越远越好,马上,越快越好。”
一切皆因接到死命令的松平不负重任,连夜取得和景上图见面的男人资料,赶在天亮时报告,严承轩早上已经得到最新消息,这个许家四少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得不除,碰上他严承轩算他运气不好了。
“小事一桩,除了你不要求坐他那个位子外,其它都不会有问题。”吴威武把话挑明。
“那就好。”他终于可以放下心头大石,“只要他离开三年两载就好,不必太过。”
听来许四少还要谢主隆恩。
“什么人这么大胆,人在杭州竟能招惹到大上海的严大亨。”吴威武乘机挪揄。
严承轩难掩得意之情,咧嘴笑笑:“我相信他知道后会很后悔。”他开始商议另一件事,“那次拜托你的事情……”
“杭州那个茶商吗?还没谢谢严少爷呢,这是个非常有赚头的生意,你不知道,就他们家的那个茶叶,我发现谁喝过都喜欢。诺,我太太,一向都爱喝咖啡的人,那些又苦又焦颜色乌漆麻黑的东西,喝了人都睡不着,影响身体,我管她戒掉多少回了,她都不干,说是口味淡,不晓得喝什么东西代替,那天我在你这儿拿了那个茶叶回去,她泡来喝,现在连咖啡都很少喝了,还叫我多买些,怕断货,她以为是烟土么?什么东西都怕断货,不过这话算是提醒了我,我想只要在咱们手上代理,偶尔来个货源紧缺,肯定能代出好价钱来…….”
看吧,吴威武的生意头脑不输他。
“慢着,威武兄,,眼下我不是要跟你谈论这个生意赚不赚钱,而你只要帮我签下她就算完成任务。我是想提醒你,你除了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签下景家的所有茶叶代理权外,还一定要谨记,合约上注明,咱们毁约只赔所有预估损失的一半,记住,这个预估损失要标示是按照往年收成预估。”严承轩重申。
到底杭州是谁招惹你了?吴威武在心里又一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