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昨夜独守了一夜空房,连衣服也没换的夏芷瑜依旧一身大红旗袍,一大早就冲到房间准备找严承轩兴师问罪。
她才准备拍门,严承轩就独自走了出来,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径自下楼。
夏芷瑜边跟随着他下楼,边骂道,“严承轩,你可别欺人太甚,虽然文件已经毁掉,但做人要言而有信,你不是连这点还需要人教吧。我可告诉你,别想欺负我。
严承轩,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是你严家人这个事实是不能改变的,所以,如果你希望家宅宁静,你最好学会平衡一下咱们三个之间的关系,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又想要陷害谁?还是直接想杀了谁?随你喜欢,你爱怎样做就去做,不用在这里给我发出警告,我告诉你夏芷瑜,没用了,你知道吗?你现在还来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从这一刻开始,你别想再威胁我。”
严承轩停下脚步,眼睛瞪着她,他平淡的语气听得并非说笑,而且,他的眼神说明了,他很认真。
“你……你不守信用!”夏芷瑜明显收敛了气势。
“我哪点不讲信誉了,你现在不就在严家吗?经过昨夜,全上海还有谁不晓得你夏芷瑜是严承轩的姨太太,不信你看看报纸,大字报上图文并茂呢。”
严承轩拿起桌上一份报纸有意无意地甩到她面前。
非但没有对他甩报纸的动作生气,夏芷瑜还态度大变,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因为他提醒了她,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所以,为了更长远的计划,她愿意忍。
“对不起,我承认刚才是我的不对。”她率先道歉。
严承轩无心听夏芷瑜说话,眼角瞟了一眼楼梯口,不知道她起床没有,一整夜下来,她也没睡着,半夜里,她断断续续的眼泪把他胸膛都浸湿了,他们后来也再说话,只是一直都依偎在一起,就算她什么也没说,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恨,已然很深。
他出神地在想着什么?夏芷瑜恨不得能剥开他的脑袋看一看,看一看他是不是在想着景上图!
“承轩,关于我的房间,没错,我坚持要住在主宅,那是很自然的,我总不能搬到别宅去住吧,像个什么话。再说这主宅房间也多到没人住,我已经选好了,就在你书房隔壁,虽然正对着你之前的房间,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在意的对吧?既然都已经是一家人了,我以后对‘她’也会客气的。
还有,昨夜我的家人都没来参加婚宴,主要还是原因不仅仅是我的姨太太身份,而是你的态度,你这样的态度太令人寒心了。现在咱们好歹也是一场夫妻了,我相信只要你能主动把头低一下,我父母是不会怎样的,毕竟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更何况,以前我们也曾在一起过。我想,要么就等我三朝回门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当然,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只要你适当配合我一下就可以了,承轩,你觉得怎样?”
正在自顾地吃早餐的严承轩当做没听见,唤来管家,贴耳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开始吃早餐。
“承轩……”
“食不言寝不语,你们夏家家教里面没有教过吗?”
这话一落,夏芷瑜再也敢不说话了。只是口里不说,不代表她的心里没有不满的想法,这个时期不管多大委屈她都会一口气咽下去,她的目的是将来!是要得到他整个人,要做他唯一的妻子,不是这个有失身份的“姨太太”。
楼上开始传出下人们的声音。
“少奶奶,您多少先吃点吧,这时少爷吩咐下来的,您就是不顾自己也该顾着孩子阿。”管家好言好语相劝,茶几上摆放着特地准备的食物,热腾腾正冒着烟。
“是啊,少奶奶,您这么久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少奶奶……”
小梅也帮忙劝说。
然而上图不受任何事物干扰,专心地收拾衣物。
“少奶奶,您这是干什么,您要收拾东西去哪里?少奶奶……”
门口出现严承轩的身影。
“少爷,少奶奶她……”
“你们都先出去吧。”
正在忙着收拾的上图好像看不见他站在身边,径自收拾,一眼也没看他。
严承轩见状,上前抓住她忙碌的双手,有点惊慌地问,“上图,你这是要干什么?”
上图这才望向他,认真地望着他。
他很憔悴,看得出昨夜他也不好过,可谁又好过呢?恐怕以后都不会好过了。
“承轩,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跟你谈谈。”
严承轩心里很清楚,她绝对不是要跟自己谈谈心情,或者谈谈孩子。果然,他听完后终于无法压制本已恐慌的心情。
她想了一夜,孩子绝对不能成为她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也不能成为她接受他感情背叛的理由。不管他和夏芷瑜之间以前是怎样的关系,对她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和我谈,都请你先把东西吃了再说,要不然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她苍白的脸色让他泛起阵阵心痛感。
上图的手停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又开始忙碌起来,摆明不想理会他的威胁。
“上图,我以为我向夏芷瑜妥协的这个决定你会理解。”毕竟牺牲的人是他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了就她,他哪里至于陷入这种不仁不义的位置。
他的丈夫要她理解他娶姨太太的决定,
这算不算是一个大笑话?上图抑制心中痛意,勉强浮现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我想,既然都成为了事实,我理解与否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我和夏芷瑜之间是怎样,你应该很清楚?我和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自从我娶了你,我已经和她划清界限,我不能要求她心里面怎么想,可是上图,我对你的心,你就感觉不到吗?”他用力拥抱她,苦苦哀求。
以前,他的拥抱总能轻易地撩动她,让她着迷,甚至时常可以软化她的心,而今,面对同样熟悉的怀抱,心痛取代了心动。
他的心?可怜,她真的没法感受到,或者说现在的她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的感觉。要说她自信,她铁定不认为他会在南京约会夏芷瑜,可偏偏,他见了。虽然当时发生之事全凭夏芷瑜片面之词,可是,她始终无法欺瞒自己,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他。就当是她心胸狭隘吧,就当是她太过于追求感情的唯一吧,她已经不想再面对他,更加不可能要面对和夏芷瑜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生活,那对她对孩子而言都将是最残酷的折磨。
“现在的我连自己的心都感觉不到,我怎么去感觉得到你的心呢?”她没有推开他,但其脸上笑容凄凉,这比直接用力推开他更加来得伤人。
这般凄凉的笑扯痛了他的心,他知道她内心酸楚。“孩子呢?你想过没有?他不能没有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孩子是他能留住她的唯一救命稻草了。
她当然有想过,就是因为孩子,她才彻夜难眠。
“我想了一夜,所以,我只提出要离开这里,并没有坚持要与你离婚。孩子是无辜的,我答应你会让他平安来到这个世上,而你是孩子的父亲,孩子将来也会姓严,这是事实,虽然,我现在开始讨厌这个事实,却无力改变。”
她说得明白,孩子她会留下,却不要孩子的父亲。
他望着她,四目相对下,除了迷惑还是迷惑,有那么一瞬间,两人同时发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陌生感横跨在彼此心间,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忽然,他眼角瞟见门口有个影子拉得很长——
“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爱着张君函?”
半晌,他问了这么一句话。
突然,“啪”的一声,清脆地回响在宁静的空间。
这一巴掌,她手都疼了,他脸上红色指印也清晰可见。
这一巴掌,她有多用力,她就有多心痛。
这一巴掌,他的脸有多痛,她的心就有多痛。
这一巴掌,他们之间就这样打断了。
……
这时,门口偷窥的夏芷瑜嘴角嵌着诡异的笑意而去。
深知他再也无法留住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离去。
“少爷,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把景家的所有生意交还给少奶奶。”
将景家的生意交还给她打理,这是她的要求,他答应了。景家的生意本来就是她的,他怎会不答应。
“少爷,除了一些普通的衣服外,少奶奶什么也没带走。”
我不带走严家的任何东西,这也是她的要求,他也答应了。其实她不知,她已经带走严家最重要的东西。
除此以外,她还带走了小烨磊。她说自己曾答应过承敏要照顾好小烨磊,她不能食言。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她提出要带走小烨磊时,她的表情有点紧张,显然,怕他不答应,毕竟他和小烨磊还要亲。出乎意料的,他说了一句,这个宅子的东西,无论是人或物,都任你取。
“承轩,别再找我。”
临走前,这是她对他说的唯一一句告别的话。她对他的恨有多深,完全从这话里面听得出来。